「九載。」執起酒壺為兩人再斟一杯酒,歡休低沉道。
「九載嗎?好個悠悠的漫長歲月,你已成為王府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听風那孩子的武功還是委屈你親自教授的,連心高氣傲的觀雲也只听你一人的話。」八王爺心生感慨。
「歡休以一介草莽之身辛得小王爺和郡主抬愛,實在是受寵若驚了。」他不卑不亢,續斟一杯陳年西鳳酒。
歡休竟比風兒更具王者風範,八王爺欣賞他雍容傲岸的舉止。過分謙恭的人總給人不踏實的感受,收歡休為門下近十載,從沒見他為何事驚慌過,他喜歡歡休臨危不亂的冷然態度,卻也怕了他過分沉著的氣勢。
「本王一直拿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你不會不明白吧?」不是干脆的收買他就是徹底除去他;歡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使毒高手,失去他將是一大損失。
「歡休說不出太虛偽的辭令,王爺應當明白。」他老實道。
「本王了解你的個性,千萬別拘禮了。」八王爺放聲大笑,這便是桀鰲不馴的歡休了,懶得依照規矩走,連應付都覺得委屈。剛剛被愁情的事弄煩了,一時失去耐性真不該呀!「雲兒今年已十七歲,你苦不嫌棄她太任性,本王打算等愁情的再解決了以後讓玉王爺收你為義子,將她許配給你,不知意下如何?」
「多謝王爺好意,歡休心領了。」歡休再一次婉拒,一點也不希罕攀裙帶得來的江山,何況那個無知的郡主根本配不上他。
「唉,你一日不答應,本王的耳根便一日不得清靜。」八王爺不以為意,開明地自嘲
舉杯敬八王爺,歡休且笑不話,家務事難有外人插話的份兒。
「爹,听說歡休來了是嗎?」遠遠地,自廊外飆進一位著翠綢衣衫的嬌俏娃兒,她進門一見俊雅的歡休,臉上立即溢滿欣喜之情,沖上前挽住他手臂,「歡休,爹向你提起親事了沒?」
「雲兒……」八王爺筒直拿膽大驕縱的愛女沒轍。
歡休朗聲輕笑。「許配給歡休,未兔委屈郡主了。」
「才不會。這輩子除了你,本郡主誰都不嫁。」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宣稱,惹得八王爺又是一陣羞慚的愧嘆。「兩年前若不是歡休救了我,我早就不在人世了。那時我便暗暗發誓今生非歡休不嫁,而且這世上也唯有歡休配得上本郡主。爹……你快幫人家說服歡休嘛!」
八王爺搖頭苦笑,豈會不了解女兒一心眷戀歡休。
雲兒及那年,他奉旨征討漠北頻頻犯境的蠻子。都怪他平時太寵雪兒,那孩子才會荒唐的喬裝混入軍營之中,更不知天高地厚的只身在城外游蕩,才會被敵人擄走。辛好當時有歡休隨行,憑借一身高強的好武功獨入敵營,救回任性的雲兒。
同年,皇上感念他長年征戰沙場,封他為「八王爺」,特賜民豐物繞的臨波城為采邑。
自那以後,雲兒的一顆心就全系在歡休身上,寧死不肯許配給他人。雲兒一心一意只想與歡休共給白首,完全不顧王公貴族不得與平民百姓通婚的律法,她的個性又強悍得容不得反對的聲音,脾氣越鬧越凶,偏生高傲的歡休怎麼都不肯答應,就算他拿出王爺的威儀勉強他也沒用,唉,這事真難辦。
「王爺若沒其它事,歡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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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好久沒看到你,今天絕不讓你溜走。」狄觀雲嬌蠻地拉住歡休,撒賴道︰「大哥不讓我跟去游獵,人家整日跟宮內那群沒用的公主、郡主們蕩秋千、踢球的,好無趣,本郡主現在命令你陪我去逛市集。」刁鑽的臉色慢慢漾出愛慕的紅潮,狄觀雲為觀休俊逸的儀表一臉嬌羞。
「恕歡休無禮了。」歡休小心地將鄙夷掩飾住,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張美艷的容顏。和風戀棠的沉靜一比,這位嬌生慣養的郡主實在幼稚得可憐。
來不及意會出歡休話意,狄觀雲只覺得背脊一陣酥琳,怎麼也握不住歡休絕塵遠去的身影,連跨出步子都成問題。
「爹」拉不下被拒絕的臉,刁鑽的郡主失聲大叫,
從頭到尾,威儀的狄王爺都只有撫髯搖頭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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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種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她便是輕易毀約,也沒人會責怪她的……然而她不能,風戀棠心裹十分清楚.就算歡休忠奸不辨,幫八王爺殘害許多忠良,就算他是人人得以誅之的凶神惡煞,也不能抹滅她對他親口許下的諾吉,
她若能隨心而行,今日的種種便不會合發生了。
枯坐在花店一上午,風戀棠極力試著不讓半個月後的中秋夜之約影醬心情,全神專注想集中精神打坐,試了幾次均因煩躁而告徒勞無功。以往在香山她心煩意亂時,只消釀酒沉澱紊緒便可打發掉煩郁,偏偏醉山這兒只有酒母,沒有她隨時貯存以釀酒的花果藥材,不能隨興釀酒,也就不能收藏傷心。
越想心越躁,扭頭發現外頭雨已停,她決定出去采擷茶花回來釀酒,也不管驟雨初歇的園子滿地泥濘。
心不在焉步入栽滿奇花異卉的園子,迎面撲來的花香剛被秋兩洗去泥氣,飄散出午後的山巒獨有的怡人清香。風戀棠放下籃子,探手欲摘花,忽然想起三年前自香山攜回數攫佳花膠仍埋在樹下末取出,那原是給娘飲用的。
喪親的痛苦至今猶回蕩心底,時時戳刺她的心。忽生的一股沖動,讓哀痛逾恆的地無暇細想,也顧不得月才由的衣衫禁不住半點泥沙沾惹,任性的一跪坐在開滿白色茶花的矮樹叢前,徒手翻土,急切地想找出陳封已久的釀酒。
模索半晌,指尖踫觸到一塊堅硬的板子,悲痛的眼驚喜一亮。找到了……
先小心清開覆蓋板上的少許泥土,再用力扳開壓住饞口的板子,手指的皮挖破,總算挖出其中一台。
娘……
將沾滿泥塊的酒攫緊緊抱在懷中,伏首在台口,淚水何時滑下面頰,她已心痛得感覺不
池弄波找周水榭內外,有些不耐煩地繞到藥圃來,終于在茶樹下看到一名白衣女子,渾身髒兮兮的背向她,像是抱著什麼低頭嶼泣。輕便眼色讓兩位侍從至門外候著,她嬌立在葫蘆形的拱門前,不肯再多人一步,生怕泥濘不堪的小路污髒她華美的繡衣繡衫。
為了師哥,她向王爺托口返鄉祭拜爹爹,不辭辛苦自臨波府趕到醉山,就是為了查出愁情和柳綻雪的下落,以便殺了他們,
這些日子王爺表面一派和顏悅色,其實生性多疑的他心底己對師哥遲遲不肯殺愁情生了怨言,再加上忠心如愁情的背叛,動搖了王爺對其他心月復的信賴,就怕愁情的事再延宕下去,會激怒原就忌憚師哥功高蓋主的王爺。
在王爺找足理由除去師哥前,她必須先下手。奇怪的是,愁情帶著柳綻雪居然徹底消失,任她撒盡千金萬金重賞江湖好手查訪,也尋不著半點蛛絲馬跡,只查到這名喚風戀棠的女子便足向輕眉的女兒,也足唯-一個叮能知道他們隱身之地的人。
風戀棠?地分明听過這名字,池弄波魅規前方織柔的背影,腦子飛快掠過一張曾在雪鴻一瞥覷兒的絕美容顏。
沒錯,那日放言要殺師哥的女子就是這個名字,風戀棠。
「你是風戀棠?」哼,就算查不到愁情的消息,她也想一會斗膽夸口殺師哥的無知女子。意欲對師哥不利的人,她都不輕饒。
「你走吧!我今日沒心情見客。」風戀棠揩去淚水,不疾不徐地拾起袖子擦拂台身的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