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我住幾幾樓。」她沉聲質疑。
「分別參年,以前也沒太多機會講話,我希望多和你聊聊。」抓下沉睡的棄兒逗玩,他坦然的態度倒像是真心真意,然而漫不經心的用詞卻曖昧得讓有心人士忍不住雙頰生紅。
溫楚氣自己定力不夠,人容易臉紅。為何會這樣?她不是已經準備好面對他了嗎?不懂,她真的不懂這個展司漠……
輕步越過他朝廊底走去,停在套房前,她出其不意轉身搶回鑰匙,放下黑傘準備開門。然而,視線一觸及傘,她突然聯想到展司澈不愉快的造訪……
冷冷轉身,她動怒地逼視他,「你對高雄國際商場的開發案也是勢在必得嗎?」
為了這個,所以他能夠對曾經恨之入骨的女人甜言蜜語了?肯委段了?
展司漠行事有不擇手段的傾向,做人也沒什麼原則可言,但至少該有些格調不是嗎?溫楚氣他不放過她。
隨便瞄也知道她小腦袋里在想些什麼,展司漠的臉色微微下沉,似乎有些動怒了。
又不是沒見他生氣過,事實上除了愁容外,他鮮少給她別的臉色看。溫楚不在乎惹惱他,她就是想惹他生氣,然後轉身離去,還給她一個寧靜的生活。
「怎麼會這麼問?」他不急著回答,柔聲反問。
「是不是?」她拗了起來。生怕六年前的戲碼再次重演,她又會像只笨蛾呆呆地一頭撞入他架設好的陷阱里,以致萬劫不復;而那年展司漠還只是以肢體誘惑她,懶得花言巧語。
這個壞蛋一開始就看出她對他的迷戀,殘酷地加以利用,根本懶得費心思說什麼甜言蜜語,只消常常出現在她眼前,便足以搖動她的意志力了。那時候的她年輕生澀,又沒足夠的勇氣和意志力抵抗他,才會導致日後爺爺中風的慘事發生。她不能只想到自己呀!
「勢在必得倒也未必,不過人家既然千方百計激我加入,我不加入豈不讓人心碎。」展司漠慢不經心梭巡起規畫得似乎不怎麼完善的密閉式空間,偶爾分神瞥瞥她。
「人家?」他不會覺得自己的口氣太過於冰冷無情嗎?溫楚有些憤慨。「他們可是你至親的家人。」
「能讓我認定的家人只有參個。」展司漠低沉有力地回道,頭仰得高高的,越看這里越不滿意。「除了我媽和小雁以外,另一個——」
「你離題了。」溫楚不耐煩地打斷他,想也知道他所指的另一人是唐品謙。
「是你想偏了。」從容不迫調回視線,他坦然地凝視她,「我指的另一個人不是品謙,是你。」
老天,他又來了!溫楚捂著嘴,怕自己受不了失聲尖叫。是她不夠堅強嗎?她真的沒法子適應這個全新的展司漠呀!溫楚急喘著氣。接連著幾次被他語出驚人的表白嚇得一愣一愣的,相信也沒多少人能夠保持清醒。
「合夥和你完全是兩碼子事,別小心眼了。」拍拍她臉頰,將棄兒塞給她,他笑著拿走鑰匙,一打開門就拉她入內,心不在焉環視起斗窒。
溫楚一直呆愕著,甚至絞盡腦汁企圖理出展司漠性格突變的原因。在美國的那段日子,偶爾和小雁通電話,她總會有意無意提及展司漠的情況,說他不快樂、和父親相處的情形每下愈況等等,她不去理會,是因為展司漠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憤世偏執的。
不信任別人的人怎會快樂?怎能與別人好好相處?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洗心革面,突然變了個人,害她耗時耗力好不容易調整好的步調統統被打亂了。她已經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對付以前那個以嘲弄她為樂的無情男子,但並沒有為和善的這一個做準備啊!
「里面比較像話。」他仔細搜尋過一遍,對雅潔清爽的室內還算滿意。
回頭見溫楚猶呆立在門邊,莫名所以地瞪著自己,他訕訕一笑,拉她入坐,跟著慵懶地跌坐在她身邊。他踢掉鞋子,拿起袋子里的礦泉水就灌,舒適自在的彷佛已將這里當成他的家,並開始按摩起右腿。
他就這麼登堂入室了?溫楚陰郁地抿起嘴。
「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忿忿退坐到另一張椅子,她心中有氣,卻小心翼翼將棄兒放下。貓兒一得到自由,立刻逃命似地跳上展司漠的膝蓋縮成一團,眼皮慢慢垂下。
「記得你逃到美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嗎?」柔柔擁著棄兒,他天外飛來一句。
顯而易見,他現在嗜好以另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折磨人。溫楚羞赧地跳起身,逃開那雙炯亮的眼神,踱入以原木屏風區隔開的小廚房,執意不答。
「你說你愛我。」絲緞般柔滑的嗓子暖暖代她吟出。
鏘!望著不小心滑落在不鏡鋼水槽里的咖啡杯,她的嘴唇抖得厲害,沒破的杯子轉了幾轉後停住。
「記得嗎?」展司漠不自覺撫模耳畔,彷佛感受到她那輕輕柔柔的吻別了。
「展司漠!」她不想發脾氣的。
「是你自己招供的。」他好無辜。
怎麼也握不住杯子,溫楚挫敗地倚在流理台,咬牙道︰「那年我年少無知,分辨不出情愛。」
「所以你假借年少,騙取我的感情?」
騙取他的感情?!他居然睜眼說瞎話,好像千錯萬錯全都是她的錯!溫楚氣惱地走出屏風,直走到他面前。
「雖才是受害者,你心底有數。」她鏗鏘有力地指控道。
「噓……」展司漠示意她襟聲,好笑地比比沉睡的棄兒,害溫楚為自己一時的情緒失控感到很抱歉。
「對不起……」她低喃著不知在向誰道歉,想起棄兒習慣睡床便將它移到舒服的床上去。
「沒有人陪,它很難入眠。」他一語雙關。
夜已深,她沒多餘精力陪這個男人耗了。「如果你想知道商場的事,我可以告訴你,這回你得和展氏和平共處,就是這樣。」能為了這樁生意低聲下氣,也實在不簡單,她該欽佩這樣伸縮自如的人。
溫楚冷冷地坐進辦公桌後,隔著一張桌子和一小段距離,多少安了點心。
展司漠將雙腿抬上椅子,舒懶地靠向扶手,雙手枕頭面她而笑。
「我以前對你很壞。」
「很高興你終於覺醒了。」她哼著,不知不覺落入他的圈套。
「那你為何心甘情願讓我那麼對待呢?」展司漠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參兩句又惹得定力差他一截的溫楚臉紅心跳。
「我說過了,是年少無知。」溫楚紅著臉背過身去,決定看台北的夜景比看他好上太多。
「不,是你愛我。」
「夠了!為什麼你硬要揭開這道丑陋的傷疤,就算當年我愛你,結果我的愛讓我得到什麼?」溫楚彈跳了起來,激動地回身,慢慢挖出心中的委屈。「是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啊!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沉痛的聲音由遠而近,展司漠逼近她,雙臂伸出,一把將百般抗拒的她帶進懷里。他要她將過去的不愉快全掏光,空出位子填補以後的回憶,那將不會再有半絲不愉
「知道就走開,別再來騷擾我了……」無助的雙手抵住他胸膛,她嗚咽著。
「這怎麼行,我等著騷擾你好久了。」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溫楚紅了眼,鼻息不穩。
「我還是覺得一句無關痛癢的對不起不能彌補什麼。」他死不改其志,淡淡嗤哼,「可是有個女人信誓旦旦說多少有些撫慰的效用在,所以不管如何,這聲道歉你得接受。」緩慢捧起她臉蛋,端正臉色,他低聲輕喃,「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