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溫爺爺含笑示意孫女回禮,溫楚分別朝展家兄弟點頭致意完,即心驚膽跳地捧著水晶杯有一口沒一口啜飲果汁。
「司漠,你快打招呼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不認識。」展司澈話中帶話,惡意地盯著溫楚越壓越低的頭顱暗笑。嘖嘖,可惜這樣一朵含苞待放的初蕊也被司漠給染指了,左一個蓮達,右一個溫楚,司漠盡享齊人之福,生平最好打不平的他焉有坐視不理的道理,當然得替小美人鳴出不平之冤。
展司漠冷淡地伸手越過溫楚問候老人,對身邊的佳人視而不見。溫家老爺眼中突生的防備,他清楚看出,只是譏誚的揚唇曬笑,未曾多言。
「溫老爺若不嫌棄,咱們兩家來聯姻,將楚楚許給我家司漠可好?」展司澈語出驚人,態度很誠懇。
溫楚驚悸地偷覷不聞不問的展司漠一眼,希望他說些什麼制止展司澈。展家兄弟之間的嫌隙她略有所聞,卻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惡劣到以揭對方瘡疤為榮,這場蟠桃壽宴看來是難以入咽的「鴻門宴」。
「楚楚年紀尚小,談這個還太早。」溫爺爺淡淡回絕。
展司澈開口正要乘勝追擊……
「司漠,你怎麼坐在這里,我們去爹地那桌坐。」蓮達像一陣風卷來,明目張膽勾著展司漠,旋即風也似地帶走展司漠,順便將展司澈的魂魄勾了去,散下一地冶艷的濃香。
罷開始只覺得面善,溫楚定神細瞧,總算認出蓮達。她就是那天在校門口與展司漠當街擁吻的熱情女郎,原來今天的壽星就是她父親。看那對璧人走向眉開眼笑的壽星,溫楚恍然大悟。
「吃些東西,來。」溫爺爺夾一小碟冷盤放在失神的孫女面前。
溫楚拉回心緒,綻出一朵嬌美笑靨以彌補心中的失落。
筵席間,展司澈不知是對手不在場沒勁了,還是不敢冒犯溫家老爺,很少再發驚人之語。一直到宴會接近尾聲,這頓飯溫楚始終吃得戰戰兢兢。
曲終人散後,因不願靠展司漠太近,溫楚先行走出餐廳,立在花園一隅靜待與壽星話別的爺爺。
「溫小姐。」展司澈是少數幾個未離去的客人之一。
溫楚沉然不語,以不變應萬變。
「女人的心眼不是很小嗎?你怎能容忍自己的情人和別的女人摟來摟去。」幾杯黃湯下肚後,玉樹臨風的展司澈變猙獰了。
溫楚煞白小臉,腳跟一轉,想甩開他踱到一邊,不料微醺的男人被她的舉動激起興致,竟亦步亦趨隨她打轉。
「快告訴我嘛,我好回家告訴我那黃臉婆,等她開開眼界後,就不會老干涉我尋花問柳了。」渾然不覺地加大音量,他有種豁出去的魯莽。
「你失態了。」溫楚駐足在假山後不動,冷冷的潑了他一頭涼水。
展司澈被那鎮定的怒顏吸引,輕佻地勾起她下巴,「司漠曾不曾告訴你,你生氣的模樣美極了。」
溫楚不想在公共場合生事,引人笑話,忍氣推開他的手,沉眉厲斥︰「請自重。」
「自重?!」展司澈嘻嘻一笑,「你在上司漠的床時,最好不要板著臉這麼告訴他,不然他會倒盡胃口,翻臉將你踢下他的床,讓你孤枕難眠沒人疼哦!」
喝醉的人像斗牛,越斗血液越奔騰、精神越好。溫楚深諳此一道理,選擇退場,快步越過他走出花園。
不……不!
驚見爺爺僵立在數尺外的怒容,溫楚目瞪口呆,心跳倏然停止。
「喂,別這麼無情嘛!」展司澈追來,搭上她陡地止步的身子,邊打酒嗝邊叫囂,「沒關系,司漠不讓你上他的床,我的讓你上。」
那枯瘦的身子在听到展司澈震天的嚷嚷後,像風中殘柳一陣搖擺,溫楚嚇得沖上前及時抱住往下傾倒的身子。老人輕淺的呼吸聲和慘白的面容,皆像瞬間凋謝的老榕樹,死亡的陰影重重打擊了溫楚。
她無助地憤怒嘶吼︰「叫……叫救護車,老天……叫救護車啊!快叫救護車!」跪在地上抱著枯萎的老人不敢稍放,緊偎失溫的臉龐,溫楚淚流滿面,附在老人耳邊不停地低語︰「爺爺……我求求你別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給我解釋的機會,我求你……」傷心欲絕中,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肩,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她失控尖叫地揮開那只有力的手掌,「該下地獄的你,別踫我!」
听聞吵雜聲,出來一探究竟的展司漠皺眉蹲,拉開她護衛老人的雙手。
又是他!屈辱與憤怒一並涌進心田,她憤恨地推開他,「這下你高興了吧!你和你該死的哥哥都給我滾開……滾啊!」淚眼蒙朧中,她看不清展司漠的表情,拚命抗拒那雙手的幫助,「我不需要你的幫助……爺爺,真的,我不認識這個人……相信我……相信我……嗚……」邊哭邊急切地啄吻不省人事的老人。
這個情緒失控的溫楚是他從未見過的。不知名的怒火熊熊燃起,展司漠暴烈地狠瞪肇事者一眼,但見酒醒了大半的展司澈臉色蒼白,畏縮的迭步後退。
「不準你再傷害我爺爺,走開啊!」他們只會傷害她和爺爺。溫楚內疚不已,發狂地拍開展司漠不斷伸來的手,豁出性命緊抱著老人。
「你要害死你爺爺嗎?」展司漠使勁扳開她的手,將昏迷的老人抱起,忍著吃痛的右腳,一咬牙往停車場跑去,後面跟了踉踉蹌蹌的淚人兒。
第六章
輕微中風,性命是保住了,但往後數年爺爺必須倚仗輪椅代步。
對不起,對不起……溫楚蹲在梧桐拭瘁,悔不當初地失聲痛哭。
「楚楚……」邵子強摘下墨鏡,十分欣慰終於找到連蹺參堂課的人。「你爺爺好多了嗎?」請了四天假回來,楚楚消瘦好多。
無依的將身子偎進好友懷里,除了以淚洗面,她已不知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這些天不論她如何解釋,爺爺就是不願開口和她說上一句話。約略猜出內情的齊哥只以憤怒的眼神控訴著她,教她如坐針氈,一刻也待不下去,可是回學校又無心上課。這樣的日子令人絕望,甚至萬念俱灰。
邵子強憐惜地擁著她,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感盡數傾泄在她的無助里。
「子……子強。」下定決心後,溫楚退開身,淚水縱橫的小臉閃著哀求,「幫我一件事好嗎?」
「義不容辭。」連問也沒問,邵子強爽快答應。
一時止不住泛濫的淚水,他的同學愛溫暖了她嚴重受創的心,溫楚再次哽咽無語。那傷心萬狀的柔弱模樣,惹得一向大而化之的男孩手足無措,只能笨拙的擁她入懷。
「有什麼委屈就哭出來,這里很少有人來,沒關系。」他溫柔地拍拍她。
溫楚含淚仰望他,「拜托你暫時充當一下我的男友好嗎?」這似乎是最快又最好的撇清之道,她別無選擇了,如今她只想盡其所能修補爺爺破碎的心。
「小事一樁。」邵子強點頭,心頭暖呼呼的。溫楚會向他求救,表示他在她心底的位子比其他同學特別一些吧!
「愛菁那邊我會向她解釋。」突然發覺兩人距離過近,溫楚端正身子承諾道。
「不用了,你自身的麻煩就夠多了,愛菁那邊由我來搞定。」比較起來,他似乎更在意溫楚的心情,愛菁美麗的容顏一下子變得很陌生。
「子強,你現在隨我去醫院好嗎?」心情亂糟糟,讓她忽略了對方那雙過於熾熱的眼神,溫楚只想盡快修補爺孫倆的裂痕,以免越裂越深致無法彌補的地步。「我沒辦法向你解釋原因。我知道這很為難人,可是你能不能隨機應變?」她被逼到沒其他法子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