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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陌生人 第19頁

作者︰唐瑄

「我會收斂脾氣的,對不起。」她點點頭,淚漣漣地倚進他懷里。她很愛老爺,就因為太愛他了,又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才會無法忍受御軍;他們是如此的像。

「別哭了,讓孩子看到了,可會笑你的。」他拿出手帕幫她拭淚,眼眶也灼熱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要傷害御軍。他實在太像你了,我無法將我的愛表現出來,怕你一眼看穿我的感情,嘲笑我。」她感情潰堤地說。

「好了、好了,過去都過去了,提它也沒用。」他輕輕拭著她流不完的淚水。「想要補償他,就試著愛他好嗎?」

樊夫人反抗地抬起臉,「我一直是愛他的,老爺不可以冤枉我。」每當他指責她不愛御軍時,她的心就像刀在割。她想駁斥他,卻怕他發現她的偽裝,只好繼續以傷害御軍來打擊老爺;他年輕時除了事業,看起來似乎只在乎御軍。

「你就是這樣。」樊老爺容忍地笑笑。「心里有話硬撐著不肯說出來,這點和御軍很像。」

他的話引起了她的愧疚。「我真的傷他很深對不對?」淚水又涌上眼眶,樊夫人為自己的所做所為羞愧,她愧為人母,沒盡到保護孩子的責任。「我無意如此,老爺,我真的很愛御軍,和愛子奕一樣的愛。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麼要讓御軍以為我討厭他?」她泣不成聲。御軍幾次想接近她,恰巧都在老爺面前,為了不值錢的面子,她不得不驅離他。久而久之,她敏感的兒子越來越岑寂,離她越來越遠。慢慢的,他養成了拉開距離,拒絕別人接近的習慣。她把一切全看在眼底,苦在心底。

「別傷心了,現在還來得及挽回。」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真的嗎?」她抬起淚顏,啞聲輕問。

「過與不及都有補救的機會,只要我們肯把握。」既然她肯言和,便表示她會做一切的補償以挽回御軍的心。芷雲確實是愛御軍,結婚三十幾年來,這是她頭一次低頭認錯,並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哭泣。她一向是高傲的千金小姐,只會以大怒、大喜和大樂示人,大悲往往藏諸心底。

「我該怎麼做?」她迷惘地問。

「慢慢來,別急。」他微微一笑。「你不會無緣無故來花房吧?」

「不是。」樊夫人習慣地防備、自我保護,樊老爺的莞爾一笑讓她及時修正了她無形中揚頭的驕傲。「我一時改不過來。」她有些驚慌失措地擦著淚水。

「沒關系。」樊老爺寬容地笑著。既已卸下堅持,他便沒理由再覺得她的言詞犀利,愛是包容,他早已覺悟。

「老爺……子奕要賣他的股票。」她戰戰兢兢地說出來意,深怕兩人好不容易化解的僵局再度凝結。「當時堅持讓子奕接掌公司,是我意氣用事,我只是想讓老爺重視我的存在……」

「別慌。」他心平氣和地扶她坐下。

「你一定在怪我對不對?」事情果然被老爺料中,他一定會生氣。老爺很重視樊家祖業。

「御軍會解決的。」原來芷雲一切的爭吵都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為什麼遲鈍的沒發現她的心事。「這麼說,你討厭青露也是因為我喜歡這孩子,不是因為你恨御軍或我?」

「愛恨是一體兩面的情緒。我在愛老爺的同時,也恨老爺不注意我。」她不好意思地撇開頭。「對不起,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舉止,大家都太縱容我了。」她突然望向樊老爺,頗為驚愕。「你一直阻止我寵子奕,就是因為他像我一樣寵不得嗎?」

「無論如何子奕都過得太順遂了,你就放手讓御軍去接掌公司。難道你看不出來御軍只想藉此激勵子奕改過,並不是真的對公司有興趣?」這孩子就是喜歡默不吭聲做事,讓人自個兒去體會他的用意。

「子奕會報復他的。」她相信他會,因為他像自己。

「你是指青露的事嗎?」子奕這次回來,他就留意到他對青露積極的態度非比尋常,像是懷著什麼目的而來。

「抱歉,是我要他回來纏著青露的。」樊夫人嚅囁著,幾乎不敢抬頭。「我以前好象沒做過一件好事。」她讓子奕回來纏著佟青露,等大局底定再拋棄她。當初她滿腦子只想贏,沒去考慮手段光不光明。現在想想,她太莽撞了。

樊老爺安慰地摟著她倏然垮下的肩膀。「青露不是能讓人牽著鼻子走的人,你以為她會喜歡子奕嗎?」

「子奕沒什麼不好。」下意識反駁後,樊夫人突然臉紅。「他是我兒子,我不允許任何人詆毀他。」她僵著聲音,表情卻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是你,你會選誰當你的終生伴侶?」把問題丟給她去抉擇,她就會明白他的話意了。

「御軍。」樊夫人毫不遲疑月兌口而出後,愣住了。的確,以一個女人的立場來看,子奕太過輕浮,不能給予人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他輕輕笑開。

「我不喜歡佟青露。」樊夫人換個方向挑剔,以先入為主的觀念直覺否定。一個女人太有男人緣絕不是好事。「鈴音說她喝起酒來醉態畢露,只有沒教養的女孩才會在大白天喝得爛醉如泥,讓人看笑話。再說以她的家世,她也的確配不上咱們御軍。」她鏗鏘有聲地堅持著。「關于這一點,我是絕不會退讓的。老爺不喜歡鈴音,我也覺得她年輕,太纏人。」

「芷雲……」樊老爺十分為難。她對青露的成見似乎很深。

「鈴音那邊我已經明白告訴她,也已經向她道了歉。」這些天她的輕浪行為,她實在看不過去了。鈴音積極過了火,自從她被佟青露的恫喝駭著後,幾乎是天天待在樊家,連御軍出國這段期間她也照來不誤。若不是適巧御軍打電回來說他將會帶鄭家小姐回來參加宴會,她還想不到好理由斥退鈴音。「御軍既然會帶那位鄭小姐回來,便表示他對人家有好感。依我看,是老爺一相情願,御軍對佟青露壓根兒沒半點好感。」

佟青露悄悄離開花房門口,倚在玻璃牆角痛苦地閉上眼楮。她不是有意偷听,剛來時沒想到樊夫人也會在這,想離開時卻被自己的名字絆住。樊夫人和樊爸的水火不容,在這陣子她幫樊爸打理花房和布置會場時有了初步概念。為什麼她可以在昨天陰狠地和樊爸對峙時,張牙舞爪勢將他撕裂,今天卻像個熱戀的女人般小鳥依人地依傍在仇人懷里,前仇盡釋?

人都是這樣的嗎?憎恨了一輩子的怨氣毫無理由地消失于瞬間。樊夫人找到了心結,肯被釋放。那麼釋放的前提是什麼?是什麼樣的觸動,融化了她累積多年的傷心和仇恨?她不明白人的多變和難以理解。

深吸了幾口氣,佟青露掐掐過白的臉色,武裝好自己。

「樊爸……」她先出聲示警,才慢慢走到門口,讓樊夫人有足夠的時間去偽裝自己。她這種高傲的人,不會願意在她面前流露出她的脆弱。

「青露。」樊老爺拍拍匆匆背過身的夫人,要她別慌。

「樊爸,你不是要我陪你去采鳶尾花……啊,樊夫人也在這。」佟青露看到那個望著秋海棠的背影僵凝地動了動。

樊夫人微微點頭,僵立在原地沒有轉過身,不想以紅腫的眼楮見人。

「芷雲,你也一起去。」樊老爺輕聲邀請,樊夫人備受感動,喉嚨既干又澀。

「不,我要留在家里等盈綠。」她清了清喉頭,低抑地回拒。老爺總算邀請她了,他不知道她等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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