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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陌生人 第17頁

作者︰唐瑄

「你實在太會壓抑自己了。為何不說出你的煩惱,就像剛才?」佟青露追到他面前。「說出自己的感覺一點也不可恥……」她倏然捂住嘴。想起來了,這句話曾經出現在她夢中,由那個人淡淡地說出,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樊御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想起來了嗎?」他心有靈犀似地,抑郁依然,卻多了點盼望。

「不可能。」佟青露青著臉,迭步後退。

「你要我等多久?」樊御軍將花容失色的她鎖進雙臂里,不準她再逃避。

「你說什麼我不懂。」她不要去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你懂。」

他一句輕描淡寫的肯定,擊潰了佟青露以為牢不可破的心防。她原以為將被遺忘在生命邊界一輩子的回憶,紛至沓來。那一夜的一幕幕快速在她腦海中放映,椎心的失落感隨著回憶而來,鋪天蓋地席卷了她。原來她以為的記不起,不是遺忘,而是刻意被抹殺了。那個像霧又像謎的陌生人並沒有消失,他一直在盤踞著她的心,同時撕裂著。

太痛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她無法承受只有深鎖,不願沉浸唯有逃離。就算她要帶著若有所失的悵然過一輩子,他也無權在她以為自己終將是灑月兌的拋棄過去以後,如此輕易地挖出一切。而,他還是傷她至深的罪魁禍首,他是那個讓她以為她被愛得很深、細心呵護得宛如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卻又殘忍得獨自離去的人。

誰給他權利這麼做了?看別人痛不欲生,他會很快樂嗎?

「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她出奇的冷淡。這個懷抱的確是她曾經擁有的避風港,她的身體比她的腦子還要清楚,先一步認出他。可笑!

「什麼?」樊御軍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以前沒見過你。」她冷冷地說,動也不動。積壓在她心靈深處的怨恨滾滾沸沸,蓋去了思念與憐憫。

「再說一次。」他寒著聲抬起她的臉,無法置信。

「我不認識你,也沒見過你。」他要听,好,她說。「我沒見過一個在我畢業舞會上,趁我喝醉酒佔我便宜的卑劣無恥之徒。也不知道那一夜費盡心思哄我上床的男人是誰?他滿嘴好听的花言巧語,外表像道貌岸然的救世者,其實他什麼都不是,只是個視女人為甜點的富家少爺。家大勢大能包庇他殺人放火,玩女人不過是區區小事,他可以放肆的為所欲為。畢竟這種事對他來說尋常得一如三餐,想吃山珍海味會有專人送到嘴邊,厭煩了養尊處優,他少爺自會放段去獵來吃……」她滔滔不絕像在說書。

「你認為我是那種人?」樊御軍動怒了。

「你是誰?!」她突然憤怒地咆哮,瘋狂掙扎。「我不認識你可不可以?!」他把她拋在飯店,兀自離去,讓她醒來後羞愧得差點自殺。這種人她居然會為他心痛如絞?

「冷靜下來。」樊御軍被她的行為駭著,他使盡全力摟著她,不願她掙月兌。她就這麼不想要和他有牽扯嗎?他給了她承諾,她也欣然接受,為什麼她不來找他?

「我不是你,也不要成為你。放手!」她尖聲大叫。

「我也不想成為這樣的我。」他哀沉的自白,凍住了佟青露的掙扎。

她不要被他打動。佟青露僵著臉,呼吸急促。「你是個差勁的壞蛋,我恨你。」樊御軍明明知道她是誰卻不說,他太過分了。難道那一夜對他來說真的只是一場游戲?一定是了,富家少爺誰不是把女人當衣服在換?她不該以為他外表冷靜自持就不會,表面可以便裝,放上裝飾品便可能輕而易舉地飾去本質,她不就是被他騙得團團轉!

「給我理由。」樊御軍習慣了無表情的面孔,被她的怨恨抹白。

「因為你是個自私自利、讓人惡心的偽君子,我連批評你都覺得多余。」佟青露繃著臉,極力忍住淚。

他絕不允許自己和青露落入他父母親相互攻訐的爭吵模式里。那種無意義的互揭瘡疤,只能得到一時快感,吵架過後往往連靈魂也會失去。

「你還惦著他?」冷酷地凜著臉,樊御軍不卑不亢地控制著聲音,暫時封閉了微微敞開的心扉,盡量忽視那抹刻骨銘心的灼痛。

「不關你的事,放開我。」佟青露瘋狂地推拒。

沉穩地抱住她,他騰出手趁其不備飛速地撕去她脖子的藥膏。

「你!」佟青露又驚又懼地抬手遮著脖子。

「這一切對你沒任何意義嗎?」他低沉瘖啞的詢問里有絲期盼。

佟青露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這是你的杰作!你昨天下午到店里來過?」難怪阿姨的表情那麼奇怪,今天一再叮嚀地不可以高攀了樊家少爺。原來是……「你對當初隨便揮揮衣袖就拋下的女人還意猶未盡嗎?」她放聲狂吼。他居然好意思用這個來暗示那一夜的恣情恣愛?!

樊御軍冷冰的表情松動了。「你沒看到紙條?」所以她勃然大怒,以為被惡意遺棄?難怪他總是等不到她。

「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補救了。」她不知道她氣的到底是她的無知,還是他的無情?

「我有留紙條。」他忸怩地咕噥,不習慣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

「不要再把我當白痴耍。」憤恨的淚水撲簌簌直下,快得她來不及阻止。「見到我痛苦,你很高興是嗎?這樣就能滿足你自大的男性尊嚴嗎?」

滿腦子憤怒的佟青露沒發現到他的別扭,只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他制造于她的痛苦還諸于他。

「我有留紙條。」他表情略微僵硬,語氣逐漸冷漠。

「不要再說謊了!」她生氣地大吼,拳頭握緊。「你這個無恥的騙子。」激動地揚手來回賞了他兩巴掌後,佟青露瞪著發麻的手錯愕不已。

樊御軍全身緊繃,下顎的肌肉持續抽搐,不吭聲地放開她。

「我確實留了紙條,信不信由你。」他冷淡地申辯完,轉頭走出亭子。

當別人全盤否定了他這個人時,他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再駁辯下去,只會讓人覺得他在搖尾乞憐、企圖博取同情,進而折煞了自己僅存的尊嚴。他從幾次的挫折中學習沉默,明白多說無益。了解他的人不會因他的沉默而離去,事情的真相如何,只要他問心無愧,他便對得起所有人。

三年前那次相遇和匆促離開,他對不起佟青露,所以他必須讓她明白他不是有意如此。可能是因為他的態度不夠誠懇,太過冷靜、太過自持,以至于說服不了別人相信他,才會到最後受傷的又是自己。又或許是他領悟後的做法錯了,沉默真的能說明什麼嗎?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佟青露沒勇氣追望他的背影,她握緊發疼的手堵住嘴,痛苦地蹲了下來,不想讓自己不小心哭出聲。她努力在厘清的思緒,卻被泉涌的淚水不停打斷又弄亂。費盡了所有力氣想抑止淚水流出,她仰頭藉助藍天,卻發現朗朗晴空不知何時變了色,堆滿漫天烏雲。

一模一樣。驚惶失措地逃出飯店那天,也是在這種憂郁的陰天。是上蒼在同情她的處境,還是責備她不該一受挫就隨意失了童貞?所有的事情都在地利和天時的配合下,殘酷地呈現在她面前。

樊御軍為何要走出夢中?他不要揭穿一切,那麼已淡忘的恨便不會再被記起,所有的愛也不會被遺忘了。當一切痛楚都被掀起時,她除了攻擊以外,已看不到其它。佟青露掩面痛哭,徹底被擊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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