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對不起,我……我忘了。」艾碧兒歉然地道。
在她心底,還不習慣自己成了親的事實。
「娘!」她改口輕喚一聲。
「由現下起,你就是咱們翟家的媳婦兒了,往後言行舉止要更注意。」
「是,娘!」
「羽雄行動不方便,脾氣又壞,你當他的媳婦兒得多擔待些!」她囑咐著。
「什麼是擔待?」艾碧兒對中文某些詞匯仍不甚了解。
「就是要你多包容他一些,多忍讓他一些,這些都是為人妻子的責任,你明白嗎?」
這一次,艾碧兒點點頭。
翟老夫人眉頭又打起折。「長輩在同你問話的時候,不可以不出聲回答,那是相當無禮的。」
「是,娘!」艾碧兒可以感覺這個老太太在生她的氣,為什麼呢?她做錯了什麼嗎?
「咱們翟家的家規一時片刻也說不完,改日再—一說與你听,現下我累了,要回房歇息了。」語罷,春苗跟在她身邊一塊兒離去。
艾碧兒一個人怔怔地,回想著婆婆的一番語——驀地,房門再度開啟,翟羽雄坐在輪椅上由僕人推著來到房中。
「你可以退下了。」翟羽雄開口。僕役恭敬地退出新房,重掩門扉。
碧兒立即起身要為他推車。
「你坐下,我可以自己來!」他輕輕地開口,同時以雙手轉動車輪徐徐前行。
當他來到了床前,只見他雙手一撐,便熟練地坐上床沿。
艾碧兒瞧在眼底,心中十分地安慰,然而,在安慰之中,卻又摻雜了一些酸酸的滋味。
雖然她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但絕非同情,她知道其間的差別。
翟羽雄伸手摘下她頭上的珠翠鳳冠,深深地凝視著她如寶石般澄澈的藍瞳。
「後悔嫁給了一個半殘的男人嗎?」他輕輕擱下手中鳳冠。
他的眼神是這麼的認真,沒來由的,艾碧兒的胸口一窒,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她在騙他!總有一天她會離開他,離開這個地方,這樣會不會更殘忍?天!
靶覺到她的遲疑,黝黑的俊顏黯淡了下來。
「若是後悔,現在走還來得及。」微怒的語調下,倔傲的自尊與自卑的心緒同時存在,在一消一長的掙扎中,憤恨始終獨佔鰲頭。
他的掙扎全數落入她的眼底。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由自怨自艾中掙月兌桎梏,心靈可以不再受苦折磨?
無疑地,這是艾碧兒所面臨的一大難關。
「既然答應嫁給你,我就不會後悔。」她以堅定的語氣回答。
黑沉的眸光細細地逡巡著她的臉。
驀地,他微一傾身,低頭吻上她抹了胭脂的唇瓣。
她今晚的唇泛著淡淡的玫瑰色顯得格外誘人,他的心為她劇烈的起伏著。
艾碧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所驚,整個人震動了下。
有那麼一瞬,她幾乎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當他漸吻漸烈,撬開她的嘴,靈巧地吮住她舌尖的時候,艾碧兒渾身輕顫,連指尖都酥麻了起來。
他擁住她柔軟的身軀,熾烈的吻向下延伸,在她頸窩流連,輕輕嚙咬著她雪白的耳珠。
「阿碧……我很……喜歡你……」他斷斷續續地在她耳邊低喃。
當艾碧兒听見阿碧二字,她立即想起了他仍是好運的那段時光。
霎時,她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責任是幫他,而不是令兩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當下,她猛地推開他,卻發覺他有力的雙臂收得更緊。
「不行!」她以手撐在他胸膛上,稍稍拉開一點距離。
「為什麼不?」他注視著她,眼底淨是不解。
「我……因為我……我的身份是修女!」
「不對!你我已經拜過堂成了親,不論以前你是什麼人、什麼身份,由今夜起,你只是我翟羽雄的妻子!」他受傷的眼神浮上了亟欲佔有的霸氣與暴戾。
「可是我在上帝面前起過誓,今生今世必須守貞與助人。」藍瞳中一片純淨。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答應嫁給我?那與你的信仰不是背道而馳嗎?」濃眉緊緊糾結。
「我只是想幫你。」她輕輕地回答,坦然的一雙美目直勾勾地迎著他,沒有半分愧色。
他放開她,口中發出艱澀刺耳的笑聲。「那麼,咱們可否同榻而眠?那樣還算守貞嗎?」
「只要別太親密,同榻而眠沒關系。」這張八卦床很大,她可以在中間稍作區隔。
「知道嗎?你這麼做比拒絕和我成親更羞辱我!」語畢,他雙手扶上輪椅,將身子撐入椅中。「你根本就不想和我這個廢人在一起!」他推動輪椅要走。
「不!」艾碧兒起身拉住他的手臂。「不要走——」
「別、踫、我!」他抬頭對上她澄澈的藍瞳,心緒再次激烈地沖擊起來。
原本,他想好好地對待她,也試著對她付出真心想不到換來的卻是一場可笑的羞辱,該死!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我很抱歉……」
「夠了,我不需要你可憐,听清楚了沒?」他收回視線,目光落向房門。
「我不是——」
「你放手!」他依舊不瞧她一眼。
聞言,艾碧兒只得輕輕地放開手,任他離去。
「來人!」他喊著。
片刻,一名僕人來到房中。
一大少爺有何吩咐?」
「送我到客房去!」
僕人心頭一驚,微微遲疑。
「還杵在這作啥?快一點!」他厲聲斥道。
「是,大少爺!」壓下驚愕,僕人依言而行。
想不到新婚之夜,大少爺居然要去睡客房!
艾碧兒怔怔地望著門外,直到翟羽雄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她才走向門扉,輕輕合上門。
難道,她真的帶給他更多的傷害?
下一步,她該怎麼走呢?
想起他受傷的神情,艾碧兒眼底亦蓄起了淺淺的淚。
接連著數日,翟羽雄將自己關在客房,除了讓劉二親自送來三餐外,不見旁人。
翟老夫人數度欲見他,房門卻緊掩,她只得黯然離去。
很快的,艾碧兒亦成為翟老夫人拒見的媳婦兒。
她認為,討不了丈夫歡心的女人,遲早要被趕出家門,因此從來不曾將艾碧兒當成家人看待。
倒是翟府的下人們對艾碧兒不改前態,仍然喜愛這個從來不擺架子、平易近人的美麗少女乃女乃。
也許,只有吃過苦的下人才能深深體會可以被人尊重,並且平等對待是多麼不易的一件事吧!這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們永遠不會了解的。
艾碧兒在日暮時分獨自來到前院的石亭里納涼。
徐徐的風吹來,驅散了暑氣,卻驅逐不了在她心頭盤踞的俋郁。
好幾次,她打算拋下一切獨自離開,然而思及兩人在鄉間度過的無憂時光,她總會一再告訴自己,事情一定有改變的一天,她必須耐心等待!
驀地,一雙溫熱的大掌貼上她的肩。
「羽雄——」猛一回首,卻見來人竟是翟人杰,艾碧兒失望之余,笑顏盡斂,並借由站起身,技巧地避開翟人杰按在她肩上的手。
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這個人。
在二十一世紀,男女握手或見面的親吻、擁抱十分普遍,然而,在古代,這往往會被視為輕浮之舉,艾碧兒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得不格外地謹慎。
「堂嫂。」翟人杰向她微微一笑。
比起翟羽雄的猖狂霸道,翟人杰予人一種書生的氣質,唯獨那一雙眼透出不屬于讀書人的圓滑世故。
「有什麼事嗎?」艾碧兒客氣地問。
「听說伯母這兩日身子不適,所以人杰特地來探望她老人家。」
婆婆病了?這她倒不知道。
艾碧兒訝異的神情沒逃過翟人杰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