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兩個衙門差役來到水雲庵。
見了明月,開口便問︰「這里可有一位慈雲師太?」
「師父不在,敢問官爺有什麼事嗎?」
「你是…」長得這麼標致,該不會也是出家人吧?
「我是她的徒兒。」
差役互望一眼。「那好,跟咱們到義莊一趟。」
義莊?明月心頭一驚。「敢問官爺為何要明月到義莊?」那不是停放死尸之地嗎?
「今早天剛亮時,有人在石羊岡附近發現了慈雲師太的尸體,因此咱們才到這里走一趟,請你過去確認是不是慈雲師太。」差役們道。
這一番話如五雷轟頂一般,轟得明月幾欲昏厥。
「你們說.慈雲師太是怎麼死的?」一個沉緩的噪音徐徐插入。
差役們抬頭一望,看見不遠處的房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子俊顏布滿明騖,不怒而威,簡直比堂上的縣府大人還有派頭。
「忤作驗過,說是一刀正中心口而死。」差役不由自主地恭敬回道。
「為……為什麼?師父她從未與人結怨呀…」明月一顆心如遭利刃狠狠劃過。
「姑娘,石羊岡附近時有山賊出沒,可能是遭劫遇害,師太身上可有值錢的東西沒有?」
明月沉痛地搖搖頭。「師父身上只背了藥箱,哪里……」話到一半,她突然省起一事,難道……「姑娘可是想起什麼?」
「師父身上掛了串玉佛珠,那佛珠可……可在?」
「死者身上並無佛珠。」
明月間言,痛哭起來。
「姑娘別太傷心,也許不是你師父呢!先看看再說。」
明月抹抹淚,望著黑閻昊欲言又止,終究匆匆離去。
黑閻吳直望著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眉心仍是糾結。
自從明月由義莊回來之後,她便沒再掉過一滴淚。
接下來的兩天.她只是默默守在靈堂前,滴水未進。
所幸庵里一切有小石頭和石大娘張羅打點。
慈雲師太所攢銀兩不多,剛好足夠葬儀所需。
叫石大娘擔心的是明月的態度,慈雲師太才走三天,明月已經瘦了一圈,再下去怎麼得了。
別看明月平日柔順乖巧,其實內心十分剛強,石大娘勸了不下數十回,可她仍是不吃不喝,真夠教人心急。
是夜,明月仍是獨自一人守在靈堂前。
「就算你再傷心,你師父也不會回來了。」黑閻昊輕聲來到她身邊。
經過這幾日調養,他的傷已經好多了,可以起身行走,傷口雖痛,卻尚能忍受。
明月抬起頭,對上他黑沉的眼,沒有回話,隨即又垂下頭。
黑眸更加深沉。「真這麼想死嗎?想餓死自己來回報你師父的養育之恩嗎?你以為這麼做慈雲師太就能含笑九泉了?」
「不許你再說了!」明月倏地大喊出聲,雙手緊緊蒙在耳邊。
他控住她下顎,望進她水眸。「我偏要說,想死是不!這兒有刀,拿去呀!」他遞過一柄短刀。
下一瞬,明月取餅刀,往自己心口刺下——「該死!」黑閻吳一把奪下短刀,想不到她有這麼烈的性子,當真該死!「不許你死!」他暴怒地開口。
明月別過頭,悄然無語。
「倘若你死了,那麼誰來為你師父報仇?」
「我只是一個弱女,如何和山賊周旋?」
「倘若你肯吃點東西,我可以答應你剿了山賊。」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你……」他能嗎?俊顏上似一片篤定……耕地,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嬌小人兒。「現下,最要緊的便是先救自個兒一命!」他拉著她往屋里走。
等在廚房的,是石大娘早已備妥的熱粥。
「明月姐——明月姐——」小石頭氣急敗壞地奔進水雲庵。
「什麼事?」明月正在給師父上香。
「不好了,有大批官兵向這兒來了……」話未完,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已經傳來。明月立即奔了出去。
馬隊在水雲庵門外停下,一群官兵急涌而入。
闢兵們見了明月,劈頭就斥喝;「讓開!」
「慢著,你們這是做什麼?」明月擋在為首者身前問道。
天!水雲庵是犯了什麼過錯?
「滾一邊兒去!」領頭者斥喝了聲,推開她。
「不——」明月又攔在領頭者身前。
「大膽刁民!見了官爺搜索,還不知回避!」
「搜……搜什麼?」她心驚地問道。
「哼!闢兵搜索難不成要先向你報備?」語畢,他用力一推,將明月推倒在地上。
「住手!」一聲低喝自客房門口傳出。
禁軍統領掉頭一看,呆了下,眼前這身粗布衣衫的英武男子不正是皇太子嗎?
「參見太子殿下。」眾兵立即屈膝下跪。
黑閻昊卻瞧也不瞧眾兵一眼,直朝明月走去。「起來吧!」他伸出手。
明月仰頭凝望著眼前這張俊顏……他,他竟然是太子殿下!
一時間,她內心大受震動,遲遲不敢伸出手。
黑閻昊索性一把拉起她。「有沒有傷著你?」
「不……不礙事兒。」明月半垂下眼眸,抽回手。
「真的?我瞧瞧。」他拉過她的手,審視她微微擦破皮的手學心。
「這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民女還抵受得住。」她再度抽回手。短短民女兩個字已將他們倆的距離大大拉遠,本是雲壤之別,她尚知須自重!
「你……」話正欲出口,門外倏忽走進二人。
「皇兄!」
「殿下!」
黑閻昊不必回頭便知來者是誰。
「恕是弟救駕來遲!」睿瑾俊朗的臉上有著無限歡容。
這下總算能向父皇交代了!
「若不是這位姑娘,只怕我早已一命歸西。」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明月。
睿瑾聞言,開口道︰「來人,賞金百兩。」話驟起,一名太監打扮的人馬上捧著一只錦盒走進來。
明月驀的一聲跪了下來。「民女受之有愧,請求殿下收回賞金!」
黑閻昊一听之下,不由怒火竄起。
她竟敢不要他的賞賜!
打從她知道他太子的身份之後便委婉地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貴為太子之尊,豈容一個小小民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我說賞你就是賞你,不許拒絕!」俊顏放起怒意,冷冷地道,不帶一絲感情地注視著跪在泥地上的她。
若非她有恩于他,此刻他早已拂袖而去!
「殿下,這些日子皇上思念你得緊,請殿下立即回宮,以慰夭顏。」國師接著開口。
黑閻昊倏地傾,在明月耳邊低聲道︰「如果你點頭,我可以多留下一些時候。」
明月頭也不抬,開口回答︰「民女恭送太子殿下。」
「你……」該死的她!「就這麼希望我走?」他咬牙道。
「殿負重傷,還是及早回官請太醫診治,以免延誤病情。」他該明白這一切是為他好。
「皇兄的傷可要緊?這兒有宮里的大還丹,請皇兄先服下。」睿瑾取出一只瓷瓶罐上。
「睿瑾,你就別操心了,我的身子好得很。」他頓了一下,忿忿地道︰「回宮!」話驟起,人已在大門外。
睿瑾一頭露水,感覺皇兄似在嘔氣……是跟他嘔氣嗎?他疑惑萬分地急急追了上去。
柄師淡淡睢了明月一眼,俊顏勾起一抹詭笑,踏步離去。
不消片刻工夫,水雲庵內只剩明月與地上那只錦盤。
「明月姐…」小石頭怯怯地由石柱後走了出來。
方才那一切真嚇得他目瞪口呆。
想不到那個人竟是皇太子!
「什麼都別說,我累了。」明月起身,走回庵堂。
小石頭剛舉步,又想起地上的錦盒,于是掉頭取餅錦盒,朝明月追去。
第三章
黑閻昊身上的傷,再休養了個把月後終于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