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愈想不可能,眼淚就掉得愈凶,連她自己都阻止不了。
「喂喂喂,你別哭啊,妝都上不去了。」化妝師手忙腳亂。
她也不想掉眼淚啊!問題是這些年來的苦戀和酸楚在心里翻攪,她怎樣也控制不住。
「去找閻大哥來,就說新娘哭不停。」沒辦法,只好找另一個主角,「看你是不想嫁還是太想嫁,跟他把事情喬一喬,好讓我上妝。」
「不要找他。」慕葳想阻止,卻哽咽得讓人听不清。
換上新穎西裝的閻卉飛奔而來時,後頭跟了擦口紅、穿自紗、戴白手套、頭發被細心編織過,還插了幾朵小碎花的Angel。
「慕葳,你怎麼了?」她果然在哭。
「沒事,我只是忍不住而已。」慕葳遲遲不肯把頭抬起來。
「媽咪好漂亮。」Angel想爬上慕葳的膝蓋,婚紗里的鋼圈令她爬不上去,她不服氣的想把那件奇怪的裙子弄得正常點。
「你還是不相信我要娶你嗎?」閻卉直接把Angel抱到慕葳的膝蓋上。
Angel邊摩她的臉,邊喃喃地說「媽咪不哭!」
「我不能,我有終生不能泄露的秘密……而且這樣我們都對不起秀芷。」
好不容易才從「他要跟別人結婚」的傷痛中熬過來,他怎能再給她這個難題?
「對秀芷的罪疚全由我來擔,我想娶的是獨自帶大Angel、單親媽媽的你,並不是秀芷的好朋友。我不再追究Angel的父親是誰,也不追究你心里那些秘密,你只要問問自己「愛不愛閻卉這個男人」就好。」他蹲,誠懇的望著她。
數年的苦戀一舉涌上來,慕葳只能哭得更辛酸。
「媽咪,爸爸說他愛你也愛Angel,爸爸說他要永遠當Angel的爸爸,也要當媽咪的丈夫。媽咪,丈夫是什麼?媽咪,我們永遠和爸爸在一起好不好?」Angel仰著頭,無比企盼的問。
「你問我愛不愛你,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也許我必須學著怎樣當一個丈夫和父親,但是你會給我機會,慢慢的教我,是不是?」
他誠摯地握著她的手,令她想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老句子。
「媽咪,好不好?Angel想要爸爸。」Angel仰著頭,無比渴望。
「我也想要你們母女。」他也仰頭凝視她。
同樣的臉、同樣的表情……她還能堅持什麼?
「你答應永遠都不問Angel的父親是誰?」這是她與秀芷的秘密,她一輩子都要守著它。
「我答應……我發誓,發誓絕不問過去!」他當真跪地發起重誓來。
不明就里的Angel也學著下跪。
慕葳輕嘆一口氣。是啊!她現在是個單親媽媽,過去已經遠離了,他們要的是未來。
「你會讓我跟Angel幸福吧?」她抿著唇,兩串眼淚又掉下來。
他是她期待多年的幸福,她可以追求幸輻吧?
「會,一定會。」閻卉又急著發誓。
他從來不信毒誓這玩意兒,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方法闡明決心。
「那麼……Angel,叫爸爸,他是你的父親了。」慕葳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在不泄露秘密的情況下,讓Angel叫閻卉爸爸,這一切比作夢更令她不敢置信。
「你答應了?」閻卉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抱起她旋轉,「我好高興,你模模我的心,跳得好快又好急。」
慕蕆在奔湍而下的淚水中牽出了笑容,那笑容很勉強,但她的心窩很暖。
「爸爸,我也要、我也要。」Angel在旁邊追著,她也要讓爸爸抱,也要轉圈圈。
「別再哭了,讓阿華給你上妝,我們一家三口拜拜祖先,從此快樂的過一輩子。」閻卉溫柔的吻去她的淚痕。他怎麼舍得她哭?她是他得來不易的寶貝呵。
「嗯。」慕葳點點頭,又有兩滴豆大的眼淚滑下來。
「Angel,跟爸爸去外面玩,讓媽咪化妝。」閻卉對慕葳揮揮手,把Angel抱出去。
慕葳吸吸鼻子,努力讓自己什麼都不想——唯有如此,太幸福的眼淚才不會又掉下來。
閻卉出去後,阿華進來幫她化妝,看見她把自己哭得兩眼紅中,忍不住抱怨。
「閻大哥是附近幾個村子里人人公認的好男人,更是長輩們公認的好丈夫、好女婿人選耶!這樣好說歹說的求你嫁他,你居然考慮這麼久,還哭成這樣?這要是傳出去,替他抱不平的男女老少恐怕夠把十棟樓給踩平。」
他的好,慕葳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敢相信老天這麼厚待她,給她這天大的幸運。
「報上一刊出你們的消息,鄰近十村內至少有一半的女人失戀,今天這喜宴再辦下去,另一半也該死心了……他一定很愛你吧?」
慕葳不敢說什麼,因為一開口,她的眼淚肯定掉下來,毀了辛苦化的妝。
「好了好了,照照鏡子看滿不滿意。」阿華要助手去搬來全身鏡。
看到鏡中的自己,慕葳的眼眶又急速涌上淚水。
穿著婚紗、戴著頭紗、化著新娘妝的自己,美得像夢一樣!
仁慈的老天爺,如果這是夢,就別讓她醒。
「好了嗎?」閻卉鑽進房來,對著慕葳笑,一時忘了該做什麼。
她很美,比他想像中更美。
「好丫袂?吉時到了,要拜天地、祖先啦。」閻父在外頭吆喝。
「好丫好丫。」閻卉趕緊應聲。
替慕葳拉下頭紗,挽著她的手走出房間。
慕葳右手勾著閻卉的手臂,左手拉著Angel,心中漾滿幸福。
拜過天地拜祖先,再拜父母,說起來是古代的繁文耨節,但對慕葳來說,每個動作都指向美夢成真、宿願得償,她心懷感激。
行完傳統禮數時,天色已經暗了,換上另一套衣服,宴客時間就到了。
席間賓客滿座,恭喜聲此起彼落,慕葳端著酒、挽著閻卉的手臂,閻父和閻母忙著向她介紹這是大嬸婆、二嬸婆、三姨婆、二姨公、大阿姨、二叔叔……興高采烈地忙得不可開交。
「阿卉去哆位找這水A某?攏沒帶返來乎大家看看咧,沒意思、沒意思啦,先罰三杯。」于是灌酒大會開始。
「還是恁阿卉贊,不那娶某,連孫攏甲恁生便便。阿卉是東時偷生?」
左鄰右舍此起彼落的調侃。
「恁金孫擱真像阿卉,水擱巧。」全場最忙的恐怕是Angel和那群坐不住的小孩,但Angel還是稍微忙了一點,當敬酒時有人提到她,她就要跑到慕葳的身邊報到。
鄉親們沒有任何懷疑,因為Angel實在跟閻卉太像太像了,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沒這麼像。
在全場氣氛沸騰時,只有最角落的一桌彌漫著低氣壓。因為親愛的老婆身體不適,邢磊在家陪伴,所以這桌只有兩個人。
「這下好了,閻卉娶老婆的同時,也有了小孩,我們接下來不知會受到怎樣的摧殘?」悻悻然說著的是莫森。一個邢磊幸福美滿已經讓他們飽受摧殘了,現在再加上閻卉,他們簡直想挖個洞躲到地心去,讓人永遠找不到。
他們是同時被逼婚的四大羅漢腳,本以為推派一個代表應付,其他三人從此逍遙愉快,誰知那個叛徒婚姻生活美滿,讓他們受到更直接的迫害,真是失算、失算。
「再這樣被轟炸下去,我們兩個遲早瘋掉。」聶出也沒好心情。當初打的如意算盤每一步都錯了。
「當然是能閃多遠算多遠,不然留在這里被念到得憂郁癥嗎?」莫森毫不猶豫的說,「我是還有地方可躲,只怕你比較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