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中,那清脆的女聲又響起︰「風公子,你的這位聖手朋友可真是有義氣啊!一有危險便自顧避難,留下你這文弱書生獨自抵擋三頭惡狼!冰山聖手可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人如其名,冷酷如冰山!」
此番話語,顯而易見是對聖手華冰珀的諷刺之言,只是,樹上那兩人仍在爭奪肉干的過程中,實在無暇去理會樹下的境況。
「呵呵呵,真是好玩!」隨著聲音的移近,那清脆聲響的主人漸漸自林中現身,火光映襯下,果然是之前獵戶小屋後那哭泣的妙齡少女。只是這會,她已洗淨了臉。
在樹上的冰珀瞧得清楚,那張長相平庸的小臉上,有著一雙狡獪靈動的眸子。
見到樹下的人依然是不動不開口,那少女有些沉不住氣,「怎麼?風公子面對三頭幾日沒進食的凶殘惡狼一點也不害怕嗎?當朝狀元風無痕公子,才華蓋世,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想想如何應敵呢?」
秋風涼涼,月色如水,風無痕似乎已與這夜色融為一體,只是沉默不動。
「你——」那少女見狀,又繼續道,「你以為你這樣站在這里不反抗,樹上那女人就會下來救你嗎?別天真了!你們才不過剛剛認識,她憑什麼來救你?看見沒有,那兩人在樹上只顧吃,根本忘記了還有你的存在!」
听見那少女提及他,龍傾城略有不滿地板起臉,「真是的,干嗎把我和師傅說得像兩只豬一樣!」
「閉嘴。」冰珀輕喝,當頭給他一擊。這家伙,哪有人把自己比作是豬呢!
趁著她騰開一只手的當口,傾城伺機搶去了她手中的半片肉干,全部放入嘴中大口咀嚼。
「哈哈……師傅,肉片……歸我啦!」邊吃,他還得意地笑道,完全忘記了樹下還有風無痕這號人。
樹下,見手握折扇的人始終對她不理不睬,那少女一個暗號打去,其中一頭惡狼嘶吼一聲,朝風無痕撲去。
狼牙尖銳,立刻咬入他手臂,鮮血霎時在衣袖上涌現。
而風無痕只是發出了低低的悶呼,依然是無半點反抗之力。
「你——」少女的臉色變了一變,漆黑的眸中有很深的思緒閃過,片刻之後,她喚回咬住他的惡狼,朝身後樹林退去。
不一會,一只箱狀物體自林中「咚」地飛出,砸在火堆邊上,那清脆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你厲害!藥箱還你們!我走啦!」話落,林中跟著響起幾聲狼吼,然後便再無聲響傳來。
目睹完一切,樹枝上的冰珀這才拍拍傾城,道︰「可以下去了。」
她一縱而下,取餅地上的藥箱打開,接著她拿出紗布棉花藥酒,來到坐靠在樹干前的風無痕跟前,示意要為他包扎。
「不……不必了。」想起她方才的無情,風無痕一改原先的禮待,扭過頭並不理她。
「不必?」冰珀挑了挑眉,「似乎該生氣的人並不應該是你吧!」
一話驚得風無痕瞪大眼看她,微微火光中,他似乎從這位表情淡然的女子身上看到了那非一般人的智慧。
他嘆口氣,將受傷的手臂遞上。
然而,已受了一拒的冰珀這時卻有了別的打算。
她轉過身,來到剛剛從樹上爬下的龍傾城跟前,將手里的醫藥物品遞了上前,「傾城,你去為風公子包扎!」
「我?」上上下下爬樹爬得累死的傾城一臉錯愕,「師傅,你不是吧!」難道她忘記他是個醫痴了嗎?而且他還有一個致命的怪癖……他動手的話,即使是這小小的消毒包扎工作,也會被搞個天翻地覆。
「師傅,你存心整我?」他壓低聲音道。
冰珀將醫藥物品硬塞入他手中,拉過他的衣襟讓他低頭湊到她面前,隨後那粉色的縴唇彎成了一個小小的上揚弧度,低低道︰「不,是整他。」
見到她這種令人毛發直立的寒冷笑容,龍傾城頓時明白過來,明亮的美眸閃出同樣陰陰的笑意,「是,師傅!」
半刻後,在這荒郊野外的樹林中,響起了悲涼的慘呼聲……
第3章(1)
三日後,一輛馬車緩緩行在京都城繁華熱鬧的大街上。
掌車的人是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氣質文雅容貌俊美,只是奇怪他的右手似乎受了傷,此刻包裹著層層疊疊的紗布吊在胸前。看他黑著臉單手駕車的模樣,那情景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師傅!」馬車內,幾乎橫躺下來的傾城伸手微掀車簾,眼楮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轉著,「師傅你看,京都城比起兩年前,變化好大啊!很多新鋪子和飯館呢!還有——姑娘們的衣服也漂亮很多了耶!」
瞧見些個熱鬧而已,這家伙竟然興奮得跟個孩子一樣!
冰珀繼續不搭理他。
「師傅!我們一會去逛街吧!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傾城湊到正扶額小睡的她面前,伸手拉拉她的袖子。「我是來這里玩的嗎?」冰珀冷冷出聲。
「那——救完人我們再來啊!」他見她並不睜眼,頓時起了玩念,將嘴湊到她臉頰處停下,等著她自己撞上來。
想到既可以觸到她柔柔粉頰,又可以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傾城不由閉上眼自得地無聲大笑。
「啪!」一本醫書甩在他的唇上,他的如意算盤打歪了。
「好痛……」他撫著唇退開,假裝無辜,「干嗎打我?」
「你活膩了?」她依舊扶著前額,眼神輕輕瞟向他,「眼里還當不當我是你師傅?」
「我本來是你師弟,是你硬要我做你徒弟的……」傾城揉著唇小聲嘀咕。
「什麼?」眼神有冰凍趨勢。
「沒有!」傾城忙改口,「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剛才在你邊上啊!」他已經屏著呼吸十分小心了,為什麼她還是可以察覺到呢?
冰珀嘴角一勾,淡淡道︰「那就要問你自己身上那股香味了,總是把弄得像朵花,我一聞便知!」
「啊——我、我哪里有把自己弄得像朵花!」他這次倒真的有點委屈,「我又不擦香粉胭脂,哪來的香味啊!」
「不擦?每次你穿戴干淨的時候身上總是有股很淡的香味,不是擦香粉,難道是你的體香?」她白了他一眼。
「師傅!你不能冤枉我啊!我乃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能擦香粉!」他叫冤。
「哦?怎麼你也知道自己是堂堂男兒?」她收起笑意,「好,我信你,不是香粉味,是體香味!」
「師傅!」他知道她嘴上說相信,其實根本就不信。看著她沒什麼表情的正經模樣,他肯定她心里早已經笑翻了。
不行!這種攸關男子漢大丈夫名節的事怎麼可以讓師傅一直誤會下去!他一定要說清楚,證明清楚!
「師傅!」低吼一聲,龍傾城拉開了衣衫。
「你?」冰珀一個眼呆,他在干什麼!
「師傅!」他拉住衣衫的兩邊,同時閃到她面前,「為了證明我的清白,為了還我堂堂七尺男兒一個名節——師傅!你好好地聞聞,這味道到底是我衣服上的香粉味,還是我身體的體味!」
說完,不等冰珀回應,他立刻把敞開的白淨健碩胸部朝她臉上湊去,並仗著體型的高度,形成一個她在下,他在上的動作狀態。
馬車的門簾被一只手掀了開,溫溫的男聲隨之響起︰「司徒大人,醫之聖手華冰珀已經——」
嗄!聲音急速停止。閱人無數處驚不變的當朝狀元——翩翩風度的風無痕公子當下駭到成為雕塑!
馬車內,龍傾城依然維持著那個還自己清白的動作,而華冰珀的前額正劃下三道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