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定如裕子夫也不太敢置信現在的處境。
他一直以為貴媛安早已走火入魔。
可如今他卻被釋放了。
他站起來,不自覺輕喊一聲。「磬子!」
這一刻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有汝音在的地方。不管她想不想見他,她會不會原諒他,他都要待在她的身邊。
他往門口走去——
「貴都堂不夠狠。」忽然黑暗中,冒出了這冰冷、像冥界惡鬼的聲音。
一陣冷風,往裕子夫的頸子襲來。
他一愕,趕緊閃身就看到一抹刀光砍進門柱。
窗簾飄動幾下,外頭的幻光射了進來,照在彼此的臉上。
裕子夫瞪大眼,不敢置信。
「侯爺好像很驚訝。真難得。」
「我認得你。你叫懷沙?」
「榮幸。」對方笑了一聲,緊接著數道極快的閃光又向裕子夫劈了過來。
他的眼楮差,看清那些刀光已顯吃力,只能憑著那刀風的走勢閃躲。
他想反擊,卻怎麼也找不到縫隙。
忽然又來一刀,裕子夫自知躲不過,他咬牙頂出右肩,結實地挨下,夾住了這刀,用血肉牽制住飽勢。
見懷沙的攻勢被鎮住,裕子夫趕緊開口。「為何刺殺我?」
「不虧是清穆侯,受了這刀,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他那和善的笑看起來很詭異。
「是士侯派?」
「貴都堂要做惡人卻不徹底,那我們替他做。」懷沙的力道加重。
裕子夫悶哼一聲,連忙往他的頸窩劈了一拳,將他整個踢開。
這一踢卻也把他的傷口給拉大,他痛得叫不出聲。
懷沙翻滾著地,一眨眼間又見他沖了過來,那速度就像他的刀一樣快。
裕子夫知道自己打不過這殺手,他抱著右肩傷口往後一撞,撞破了窗欞,讓自己從二樓掉進園子里頭的池子。
池水如冰如刀,刺得裕子夫差點兒失去知覺,可他緊抓著意識,連忙從池子里爬起,躲進石礦柱叢中。
懷沙從容不迫地從屋子里頭走出,也不急著找獵物,彷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橫視著四周,大聲地說︰「侯爺不出來沒關系,我的工作也不只您一個。」
裕子夫瞠大眼。
「夫人正在前往窮州穩城的官道上吧?」
他身上的痛與冷,彷佛全抽離了。磬子?!
懷沙又說︰「士侯派可是給了我兩個人頭的錢。今晚,咱們慢慢來。」
腳步聲漸漸遠離。
失血與失溫讓裕子夫全身無力,可他卻硬撐起身子,用礦柱做掩護往玉園的出口爬去。
他得趕去汝音身邊。
她不可以被扯進來,不可以——
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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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音與老方在一處叫平江的官驛上歇息。
闢驛後面是一座崖谷,與對岸之間只有一條吊橋連接,谷底下是湍急的溪流。
夜晚,只有蟲鳴聲對話的時分,那溪流流動的聲響便是寂寞旅人的陪伴。
汝音悶悶不樂地坐在窗邊,看著窗外那晦暗不明的崖壁。
不知裕子夫現在怎麼樣了?貴都堂已經行動了嗎?穰原此刻是不是正為這事在騷動呢?監兵可已經把他們的家團團包圍住了?
或許父親和大哥也逃月兌不了此難。此刻可能正在大罵她淨會給汝家帶來恥辱與災厄?
想到這兒,她自嘲地苦笑。
她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了。可她竟然還在擔心家人的安危,還在掛心裕子夫的死活。她以為自己的心只充滿恨,沒想到竟還有余地想著裕子夫……
他還在……世上嗎?他會死嗎?
此刻,月復部竟抽痛起來。她冒著冷汗,趕緊躺下。
她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臉,在溫暖的黑暗里,默默地流淚。
一想到他會死,她就害怕得不得了。
她其實還是在期盼著他可以月兌險,期盼著他可以趕過來,即使他只是為了他的孩子而來,她也沒關系……她只希望他可以好好活著。
忽然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汝音。
「夫人,起來一下。」是老方的聲音。
汝音下床打開門。「什麼事?」
老方有些興奮。「我听到官道上有馬蹄聲。會不會是……」
原來老方也和她一樣,夜不成眠,想的都是一樣的事情。
「夫人您想,會是爺嗎?」
「我們去看看吧。」汝音說。
于是老方將汝音給扶出屋外,來到官道上。
坡下的蜿蜒道路,有一騎著馬的騎士身影,披著黑夜,輪廓朦朧不清,在冷風中急行。
老方心急便擱下汝音,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再看清一些。
「老方,你別太靠近官道,小心被馬撞到了。」汝音提醒他。
她再定楮一看,忽然被那黑影身上的一道閃光給愣怔住了——
那長形模樣的閃光,讓她覺得不對勁。
她連忙大叫。「老方,不要再過去——」
那閃光的樣子越來越長,像一柄劍——
她跑過去。「老方——」
那柄劍光突然甩起弧度——
她撲向那愣住的老人。「趴下!」
那閃光朝著兩人的上方橫劈了過來。
汝音揣著老方,滾落到官道旁的溝渠里,月復部突然一陣劇烈抽痛,讓汝音嘶啞地叫著。
「夫人!」老方驚恐地叫。
汝音喘著說︰「那不是子夫。那人想殺我們……」
老方吃力地扶起汝音,想要往更深處的林地躲去。
可那騎士已經下了馬,快步朝他們逼近。
「老先生。」那騎士開口,聲音還有些客氣。「這兒沒您的事,您趕緊走吧。我要的不是您。」
汝音一愕,這聲音很耳熟。
而老方則被他的和善態度泛起一陣疙瘩。
「你是……」汝音想要看清他。
那人自動走到有月光灑落的地方。
「懷……懷沙?」汝音記得他的名字,記得他的笑容。
「夫人,今晚真是非常榮幸。」揣著刀的懷沙,笑得平易近人。「您與侯爺,都記得我的名字。」
汝音冷顫。「子夫他……他被……」
「您別亂動,我的刀很快,不會太痛的。」懷沙微笑,像朋友一樣的聊天。
老方叫道︰「住手!你為何要殺夫人?她和這一切一點關系都沒有!」
老方立刻拉起汝音,想趕緊逃進森林里。
可懷沙手舉得更快,笑眼里閃過一抹狠戾。
刀子迅即朝著他們劈了下來——
老方和汝音都來不及叫喊,只能恐懼地閉上眼。
忽然懷沙臉色一變,猛地轉身,擋住一個像風一般突如其來的攻勢。
「正等著您呢!侯爺。」懷沙笑道,用力擋開那攻擊他的人。
汝音張開眼,倒抽一口氣。
原來能再看到他,她的心里是真的很高興。
老方也開心地大叫。「爺——」
「不準動他們!」裕子夫發狠地說。
他的眼不敢離開懷沙的刀,只能用左手拿刀的他,根本不是這快劍手的對手。于是他對老方喊話︰「你快帶磬子往吊橋那頭走。」
老方點頭,扶起汝音,往驛館後頭的崖壁走。
汝音也知道現在不是懦弱的時候,她強忍著痛,自己施著力走去。
他們相偕走過吊橋,來到崖的對岸。
汝音痛得無力再站,坐在地上歇息,老方則從林邊的柴堆上拿來樵夫留下的斧頭,候在吊橋邊看著對岸的情形。
他打算一等裕子夫過了橋,就把吊橋砍斷。
他們屏息觀察著,終于看到兩個纏斗的人影往吊橋卷來。
汝音緊緊捧著肚月復,月復痛讓她冷汗不止,而親眼目睹裕子夫招架不住那恐怖殺手的連環攻勢,更讓她有絕望的感覺。
老方罵道︰「真卑鄙!明明知道爺的右手根本拿不起武器,就一直攻擊爺的右側。」
他們看到懷沙趁裕子夫不備,重重地踹了他右月復一腳。
他不慎跌在吊橋邊緣,吊橋猛烈地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