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她一開始就用卑鄙的手段欺騙大哥跟她結拜,又企圖隱瞞自己的身份,後來常常惹大哥不高興不說,現在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做出一桌子菜要讓他開心,居然還笨手笨腳地把菜全打翻在他身上……
綠芽簡直越想越沮喪,但哭哭啼啼、懦弱無助實在不是她的個性。她下定了決心,便咬著下唇,主動伸手去幫還杵在原地不動的男人褪下衣衫──
「慢、慢慢慢──」
這下子傅霽東總算清醒過來,及時攫住她在自己身上模來撫去的曖昧小手,忍不住失控地大吼。
「你現在又要做什麼?」
苞這個行為舉止皆出人意表的小妮子在一起,他總有一天會被活活嚇出病來!他頭痛地瞪著一頭霧水,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小泵娘,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把握能活著見到天下海晏河清的一日。
「你身上的髒濕衣服若不趕快月兌下來,會染上風寒的!」綠芽心中充滿疑惑,不明白大哥為何一臉痛苦,卻不願讓她幫忙。
「這個我自然知道!」他閉了閉眼,努力壓抑因過于挫敗而產生的怒氣,竭盡所能地溫柔開口。「大哥是在問你,你的手,剛剛,在我身上,做什麼?」
他已經盡力了,真的,無奈語氣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地……咬牙切齒。
「我?我在幫你把衣服月兌下來啊!」她回答的極其順溜,就好像這麼做是非常理所當然似的。
「啪」地一聲脆響,傅霽東仿佛听見腦中有某種緊繃的事物,在這一刻,徹底地斷裂了……
「你、你你你……」他指著她,但除了「你」字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大哥、大哥你還好吧?」綠芽憂心忡忡地上前查看。「要不要我去倒桿水來給你喝?」
「你──」他那銳利的鷹眸立刻射來兩道足以剌穿她的嚴厲視線,終于可以流利地說話了。「給我跪下!」
綠芽頓時嚇呆了,竟下意識地乖乖听他的指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完全沒有抵抗的余力。
「你那顆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姑娘家是可以隨隨便便幫男人月兌衣更衣的嗎?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大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啊?你說?!」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管那件油膩且黏滿菜渣的髒衫子還穿在身上,就這麼怒氣沖天地臭罵著做事不知分寸的結拜妹子。
可憐的綠芽被教訓得狗血淋頭,就連春兒也無視她乞求的眼神,很沒良心地逕自離開房間,讓傅霽東罵她個夠。
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想要幫大哥早點感覺舒服一些嘛!
才這麼想著,在她頭頂上激動地發表演說的男人,驀地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剛剛說了什麼?」他眯起眼,眸中的怒火有愈加猛烈的趨勢,看得綠芽是心驚膽跳。「你給我再說一次!」
她、她剛剛哪有說什麼?她一直很乖很乖地低頭听訓,一個字也沒有反駁啊!
糟糕,該不會是她方才把自已心里所想的事情,通通大嘴巴地說出口了吧?!可是,她又沒有說錯!
她斗著膽子,不服氣地覷了男人一眼,然而一見到傅霽東那宛如魔神般的恐怖表情,她就嚇得渾身發抖、很沒用地求饒──
「大哥饒命啊……我知道我錯了……」
嗚嗚嗚……她到底說錯了什麼?為什麼大哥越來越生氣、越來越可怕?她真的不懂啦!
第五章
這一天是難得的艷陽天,風輕雲淨,教人不願悶在屋里,直想外出透透氣。
綠芽希奇地起了個大早,端著一個小木盆,哼著小曲兒,踏著輕快愉悅的步伐走出了後門,來到大溝旁。
一大清早的,大溝旁已排滿了附近人家的洗衣丫鬟、洗衣大嬸,其中當然也有四季樓的。
她們一看到嬌滴滴、細女敕女敕的綠芽兒也擠了進來,還熱絡親切地同大伙兒問候道早,一副要加入洗衣行列的模樣,差點嚇得嘴都合不起來。
「綠芽姑娘……」一位大嬸大嘴開合好幾次,未了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您這是在做啥?」
「張大嬸早!」綠芽甜甜一笑。「我來這兒洗衣服啊!」
她一邊閑話家常,一邊把木盆里的髒衣服倒了出來,用力壓進水里,將上頭的穢物髒污揉干淨。
「啊,這樣,好乖。」
被她甜美溫暖的笑容迷惑了心靈,張大嬸跟著酥茫茫地揚起唇瓣,登時忘了自己是誰、更忘了她的勸阻任務。不只是她,就連附近幾位丫鬟婆娘,也都不由自主地呈現恍神狀態。
幸虧蹲在綠芽右側的丫鬟,因為沒看見她的迷惑眾生的甜笑,還能保持理性地繼續堅持阻止她的任務──
「綠芽姑娘,您怎能做這種下人的活兒?」那丫鬟一把將她正用力搓絞蹂躪的衣服搶了過來。「要被主事的大人們瞧見了,可是會責怪奴婢們的啊!」
「是啊是啊,綠芽姑娘,您就行行好,回去休息吧!」听那丫鬟這麼一說,其他人霎時清醒過來,連忙點頭附和。
「不行!其他衣服我都不會跟你們爭,就這件不行!」
豈料,平時溫柔隨和的綠芽竟然也有頑固難搞的一面,她一把將衣服又搶了回來,說什麼都不肯走。
「這件跟其他件還不都是衣服?姑娘不要再鬧了,快交給咱們!」那丫鬟手腳也不差,趕忙緊緊地揪住了衣角,千驚萬險地攔截下來。
「不要,我堅持要自己洗!」綠芽火大了,忍不住揚高音調,幾個字便說得她臉紅脖子粗。
「不可以,讓奴婢來洗!」那丫鬟也動了氣,素來做慣粗活的她怎麼可能吼輸養在深閨的小泵娘?
接下來,兩人都不說話了,怒目而視、咬牙切齒地誰也不讓誰。那件衣服就這樣被她們粗魯地一下子扯過來、一下子又扯過去。
突然間,嘶的一聲──衣服破了。
綠芽瞠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了看那丫鬟手中的一只袖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緊揪在掌心的另一只,但這兩只袖子之間已然完全分開,再也不是一家親了……
她還沒回神,那個跟她爭奪衣服的丫鬟就已經嚇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了。
「綠芽姑娘,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搶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會用那麼大的勁兒,居然把這件衣服扯破了,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
她一連串的「對不住」說得好順口,還都不會打結,听得綠芽是頭暈眼花,連忙制止她繼續殘害自己的听覺。
「沒關系!真的。」綠芽接過她手里的另一半衣服,皺著眉頭仔細檢視後,樂觀地拍拍丫鬟的肩膀。「反正,把這兩塊縫起來就行了吧?不礙事兒的。」
「綠芽姑娘……」丫鬟才剛剛感動地止住了淚,但一瞧見她手中那殘破的兩塊布枓,驀地又悲從中來。「嗚哇……綠芽姑娘,這衣服根本不用縫了,它從中間裂成兩半,這要縫起來也穿不出去的啊……都是我的錯……」
「什麼?!你說不用縫是什麼意思?」綠芽聞言大吃一驚,但丫鬟又要哭又要說話,她實在听不太清楚。
「冬兒的意思是,若這衣服是從縫合處裂開,那還有得救。只可惜它是從正中央被扯破了,就算縫起來,也沒人肯穿出去的……」張大嬸嘆了口氣,把那丫鬟語焉不詳的一段話翻譯了一遍。
「這樣啊,那就糟糕了,這是大哥的衣服啊!」終于弄懂意思,綠芽霎時沮喪地頹下雙肩,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為什麼做任何事情都這樣失敗呢?原本想要讓大哥刮目相看,她才自告奮勇地要幫他清洗這件衣服的,沒想到竟然被她粗手粗腳地扯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