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爭執究竟是由誰發起的,他當然心知肚明——
他只不過是想趁機挫挫袁如君的銳氣,讓她曉得,不要以為憑那麼一點可笑的小把戲,就妄想能人他的眼!
「我、我只是听說如君姊姊嫁來遠地,想要問問她是否習慣泉州的天候。」鍾瑩瑩頰上還掛著兩行清淚,萬般委屈地娓娓道來。「可能是我的口氣不對,惹姊姊生氣,她才會說出氣他要休我,也得依照禮法來。在沒有看到休書之前,無論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這里。」這種氣頭上的話來。」
如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恰巧攫住鍾瑩瑩眸中一閃而逝的詭光。
鍾家干金所說的,確實是她們不久前的對話,也幾乎沒有任何加油添醋,不過是略過中間的幾句話,直接從開頭跳到結尾。但听在心早巳偏向某一方的人耳里,卻能輕易引發一面倒的觀感!
男人扯扯唇瓣,表情莫測高深,像是在問她這段重述是否屬實。
「那些話……的確是我說的。」如君點點頭,沒有當場拆穿鍾瑩瑩的詭計,讓她難看。
齊燁挑了挑眉,十分意外眼前看似脆弱的小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沒想到,他還太小覷了這丫頭的韌性——原以為她會因為瑩瑩的挑釁而失去理智,或因為自己惡意的誤會而又吵又鬧,不料她竟然這麼沉得住氣!就算情勢再不利於她,也依舊勉強自己冷靜迎戰,絲毫不願露出丁點卑怯的姿態。
也對,他都忘了,這丫頭可是有勇氣面對好幾位彪形大漢的女中豪杰呢!
憶及當時她故作勇敢的逞強表情,齊燁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臉上的冷漠表情霎時柔和不少,但那短暫的笑顏隨即斂起。
他這是在做什麼?不是要冷落她、讓她好看的麼?怎麼會想起她的一舉一動,就常常不受控制地忘記自己的初衷?!
「以後,只要是瑩瑩待的地方,你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吐出這句毫不留情的命令後,他便摟著嬌弱不堪的鍾瑩瑩,轉身離去,仿佛連多看她一眼都嫌多余似的。
望著那兩道幾乎緊緊貼在一起的親昵身影,男的低聲輕哄,女的小鳥依人,瞧上去真是一對再匹配不過的神仙眷侶了——
這其中唯一的錯誤便是,那個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她這個站在大門口呆呆看著兩人共乘一車揚長而去的鄉下姑娘。
「我討厭那個假惺惺的女人。」齊維不曉得從哪里鑽了出來,沒頭沒腦地便發表自己對鍾瑩瑩的評論,還對著遠去的馬車扮了個鬼臉。「娘,這種情況,應該就叫做『狐假虎威』吧?」
「嗯,應該算是吧。」如君意興闌珊地回答。先生前幾天才剛教過這個成語,她正好也在一旁,便跟著記在腦中了。「原來你在這里。」她低下頭看他,雖然臉上在笑,眼神卻有些飄忽。
他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本來想躲在樹叢里嚇嚇那個壞女人的,沒想到半途會殺出你這個程咬金。」
如君面露不解。「為什麼我會變成程咬金?」她是知道這個故事,但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壞了齊維的大事。
「啊,娘好笨。」小娃兒氣焰囂張地雙手插腰罵道︰「要是你在的話,爹爹不就會以為是你在欺負那個臭女人麼?」
「這樣啊……謝謝你喔!」這一次,她真心地笑了出來,對這不及自己胸口的兒子感到既安慰又感激。
「你喜歡爹爹,很喜歡很喜歡?」緊接著,人小表大的齊維又語出驚人。
「嗯,很喜歡。」她無奈地點點頭,臉上有著濃濃的苦澀。「很傻對不對?明明知道……」
「你不要哭嘛!」見到她眸子里越來越明顯的淚光,齊維難得慌了手腳,苦惱地搔搔頭笨拙安慰道︰「若是爹爹真把你給趕出去,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很快就把你偷偷撿回來!」
如君聞言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方才所有的不愉快都因他這番童言童語而煙消雲散了。
「那就拜托你了。」她輕輕松開緊抿許久的唇瓣,望入齊維再認真不過的燦亮雙眸中,俏皮地對他眨眨眼。「請你,一定一定要把我給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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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數日,齊維反常地一大早便來拍響如君的房門,硬是將她從睡夢之中給挖了起來。
「娘,快起來快起來!」他使盡吃女乃的力氣猛拍,終於把如君吵醒,打開房門放他進去。「快點、快點,我向人打听到,『虎浮泉』那里的蛙長得又肥又大,我們去抓幾只來『賽蛙』!」
這小表頭怎麼一大早就這樣精神抖擻?連一向比他早起許多的自己都還沒醒透呢!如君忍不住納悶著。
「你不是已經玩膩」『賽蛙』了麼?」她一邊到屏風後頭去更衣,一邊疑惑地問道︰「而且你昨天才吵著要放風箏的,暮秋風又大又穩,最適合放風箏了,你真的不想玩了?」
「不、不……『今天』不想放風箏了,我『今天』想玩賽蛙!」齊維十分堅持地說道,但語氣卻有些刻意且不平順,像是在勉強自己隱瞞什麼似的。
這孩子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些什麼藥?!她心中的懷疑更甚,但無論怎麼追問就是無法從他口中問出半點蛛絲馬跡,也只有點點頭先應允,再見機行事了。
直到被他帶到據說有著肥大蛙兒的「虎浮泉」,如君更加確定他絕對瞞著自己什麼——
泵且不說這附近的神女廟香火鼎盛,來往香客絡繹不絕,他們倆根本不可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大鬧玩起賽蛙。而且這虎浮泉是由石縫中進出後,以細細涓水一路往峰下流泄而去,不但沒有半點蝌蚪的影子,更別提要抓到肥大的蛙兒了,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又肥又大的蛙在哪兒?」如君雙手擦腰,裝出凶狠的表情恫嚇齊維。「一大早把我挖來這里,害我滿懷期待,結果什麼也沒有,你該怎麼賠我?」
「那就罰我帶你去神女廟里拜一拜吧!」齊維轉了轉靈活的大眼,壞壞地笑了起來。「听說那兒不管是求姻緣或求子嗣,都很靈驗喔!」
「你還想著要再添個弟妹啊?」她嬌瞠著輕推了下他的頭,而後莫可奈何地問道︰「這就是你帶我來這兒的原因?」
「你要這麼想也行啦!」他故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但卻緊緊抓著她的手往前扯,一副生怕她反悔不去的樣子。「快點,趁著現在人少,女神有空應允咱們的請求,待會兒等人變多就麻煩了!」
听著他心急如焚的催促,如君不由得笑了,一掃連日來的陰霾。
她知道齊維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了——從他那對漲紅的耳根子就看得出,這孩子肯定是特意帶自己到這兒來散心,順道向女神祈求一個圓滿姻緣,卻又不好意思明講,只好用這拐了好幾個彎的方式騙她。
她滿心暖意,不知道該對這個貼心的孩子說些什麼,唯有握緊他的小手,跟著他走向那座精巧美麗的廟宇。
只是,才剛邁進廟口,她便發現不遠處有道極其眼熟的嬌影——
是鍾瑩瑩?!她怎麼會單獨一個人到這兒來?
況且,齊燁休掉自己、迎娶她是遲早的事,她還需要求什麼姻緣!見到那個人前人後兩副面孔的女人,如君忍不住酸溜溜地忖道。
想起那日男人要她能避開那女人多遠就多遠,她癟癟嘴,暗暗地握了握齊維的小手要他看向自己,然後再指指鍾瑩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