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還怕我這個主人招呼不周呢。」
「吳老爺太客氣了,我們君爺還說吳老爺的府邸,比自個兒家還舒適。」
「是這樣嗎?」
「是啊!」駱喬低著頭,從眼角余光看過去,突然覺得吳進寶看似和煦的笑容里,仿佛隱藏著什麼計量。
就在此時,君遠舟換上剛穿的白衣從內室走出。
「今天在下起晚了,還讓吳老爺看笑話了。」
「好說好說。」吳進寶走到君遠舟身邊。「听說君公子昨晚睡得不錯?」
「是啊!」
「那君公子昨晚可曾听見什麼聲音?」在問此話的同時,吳進寶緊緊盯著君遠舟看,銳利的眼神似乎可以把人看透。
君遠舟先是偏頭想了一下。「大概是昨天的壽宴讓在下有些累,所以一沾枕便熟睡,不曾听到什麼聲音。」他雙眼坦蕩注視著吳進寶。
「那就好。」吳進寶收起方才精明銳利的神情,立刻換上親切和藹的樣子,變換之快,讓人幾乎以為方才那精明的神情是自己的錯覺。「昨晚闖進了一個偷兒,怕府里護院在追捕時驚擾君公子了。」
「哪個偷兒抓到了嗎?」君遠舟像是有些驚訝般,微露出駭然的神情。
「他實在太狡猾了,竟被他跑掉,不過沒關系,地逃跑時受了傷,應該跑不遠才對。」
「那名偷兒實在太大膽了,竟然敢在吳老爺府上下手。」.
「是啊!」‘吳進寶話鋒一轉。「不過君公子昨晚真的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
昨晚護院追出去,原本循著血跡找人,不過血跡到了君遠舟的院落前竟然就停止了,礙于君遠舟的身分,他不敢貿然進去打擾,只命令護院在附近仔仔細細搜尋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
「在下昨晚睡得極熱,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听見,何況是人影?」這個老狐狸,想套他的話?君遠舟心中冷笑一聲,表情還是一派平靜。
「君公子真是好福氣啊!」說著,吳進寶在君遠舟右肩重重一拍。「吃得飽睡得好,沒有福分還不容易做到呢!」
這一下剛好拍在君遠舟的傷口上,疼痛的感覺立刻蔓延全身。「這都是托吳老板的福啊!」
駱喬在旁看了冷汗直流,君遠舟的傷口被這樣一拍,怕是又裂開了,但君遠舟的表情連變也未變,就像是一點傷也沒有似的
「既然君公子一切安好,那老天就不多打擾了。」吳進寶看不出有什麼異狀,如果君遠舟真是那個竊賊,在傷口上這樣一拍多少都會流出血來,但他的白衣還是依然潔白,連點髒污都沒有,只好先離開再做打算了。
他的身影一走遠,君遠舟的眉頭立刻皺起,好險他剛剛多裹了幾層布條,要不方才那一掌鐵定讓血污了他的衣服,讓吳進寶拆穿他的身分。
「爺……你沒事吧!」駱喬連忙跑到君遠舟身邊,將他扶到桌邊坐下。「我看我們還是快離開好了。」
看到好不容易止了血的傷口又裂開,就像是她心底也裂了一個大洞。
「不行,現在還不能走。」方才全靠著一口真氣撐著,他才能和吳進寶周旋片刻,如今他一離開,君遠舟的額際立刻沁出冷汗,臉色也變得蒼白。
當天下午,城里立刻貼出懸賞令,吳進寶出了重金要捉拿那名竊賊,而且進出範陽城的百姓也必須接受嚴密的盤查,晚上也實施宵禁,在城內首富吳進寶和節度使的雙重壓力下,官府抱著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態度。
情勢演變如此,就算君遠舟此時要走,也走不了了,只好暫且待下,等風波平靜一點後再見機行事。
表面上,為了掩人耳目,君遠舟仍精神奕奕與城內商家應酬,評量可能的商機,但只有駱喬和五六知道,他的傷勢並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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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傷容易痊愈,但那枚暗器上喂的毒卻沒那麼好解。
暗器上的毒是一種名為「子午奪魂散」的罕見劇毒,剛開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現象,傷者以為毒已解開,但是隨著中毒的時間越久,各種癥狀也會開始出現。
傷者會在每天正午開始發熱,體內像是有一把火到處流竄,燒灼每一寸肌膚,好不容易挨過這一關,到了午夜子時,又像是置身酷寒冰雪中,血液像是被冰凍似的,全身僵硬幾乎無法動彈。
而發作的時間會隨著毒性在體內的流轉而漸漸變長,一開始只是子午各半個時辰,然後延長為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最後連中間喘息的時間都沒有,烈火焚身後緊接著轉為冰寒蝕骨。
這樣的煎熬持續整整半年的時間,才會奪去傷者的生命,所以有許多中毒的人熬不住冰熱交替煎熬,便會自行了斷來尋得一個解月兌。
君遠舟雖然已經服用精制的解毒丸,但也只能延緩毒發的時間,對解毒一點幫助也沒有,子夜的毒發還好,在自己房間里至少不必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午間毒發時,有時在與人談生意,有時在應酬,一方面要承受體內的痛苦煎熬,還不能顯露出半點難過的神情,那才是最折磨人的。
這天子夜時分,解毒丸的效力和君遠舟的內力壓制不下隨著血液擴散的毒性,從體內躥出的至寒,讓他無法克制的打著寒顫。
「還是很冷嗎?怎麼辦?」駱喬小手拿著棉被往君遠舟身上蓋,在床邊燃起一盆火盆子,秋夜雖然已經有點涼爽,但房內的溫度卻讓駱喬忍不住滴下汗,可君遠舟還是直打寒顫。
君遠舟沒有說話,盤坐在床上運氣抵擋一波接著一波、不斷席卷而來的酷寒,深鎖的眉頭,顯露出他正極力忍受多大的痛苦。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那麼貪玩,就一點事都沒有了。」見一向俊逸偉岸的他,被奇毒折騰得失去往日的光彩,駱喬的內心又是焦急又是自責。
「你如果還要繼續自怨自艾下去,就麻煩你閃邊點,我還要加木炭。」雖然五六還是怪駱喬害主子受傷,但這幾天她表現出來的難過和自責,當然讓他說不出什麼重話,可還是不願意給她好臉色看。
「對不起……」駱喬連忙在火盆里加進一塊木炭,讓溫度再升高一些。
她舉手擦去額際流下的汗水,抬頭看著雙眼緊閉的君遠舟。
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好過來呢?
如果可以讓他不用再受這種苦,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的。
終于,君遠舟長長呼出一口氣,揪緊的眉頭也稍稍舒展開來這一次的痛苦終于熬過去了。
「爺,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五六連忙扶君遠舟躺下來。
駱喬見狀,擰了一把濕毛巾,替他擦去額間的冷汗,驚覺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就憔悴得厲害。
「君爺,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毒?」
君遠舟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早就听過「子午奪魂散」的歹毒,只有獨門解藥才能解開它的毒性,但是他中毒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更不用說去找張德勝討解藥了。
除非……
不,他一生光明磊落,寧可忍受毒發的痛苦,也決不做那種事情。
又過了數日,君遠舟和吳進寶商議好,吳家山頭所出的高級木材,要運到君家全國的商號販售,
如此一來,君氏多了木材這個市場,吳家也多了許多生意,可謂皆大歡喜。
既已達成共識,君遠舟便準備要回轉京城,听到這個消息,五六和駱喬兩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收拾好行囊,只待君遠舟向吳進寶辭行後,便可即刻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