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心里把我當親人,我曉得了。」她舊柔聲說。
??柔得教敏川心疼。
??敏川雖然是個孩子可他命苦人賤,絕對不是那麼天真無邪的!敏川心底明白,他雖然不幸,可心宓比自個兒還可憐十倍不止。
??他左右還有個疼他的娘、愛他的妹妹,可心宓什麼也沒有,不但還賣了身、辛辛苦苦掙的銀子又全給了她那對刻薄的舅親。可心宓郤不怨恨老天爺待她不公平。她說話永遠是那麼輕聲細語、總是面帶微笑听他胡說八道、所以他喜歡心宓、喜歡纏著她,把溫柔的她當成、當成自個兒的親人一般。「快回去干活吧,一會兒總管當真要找來了。」心宓又勸他。
??「知道了!」敏川回頭跑開去,到了拐角又轉過頭來撂下句︰「知道你嗦了!」這才笑嘻嘻地跑走了。望著敏川背影,心宓笑著搖頭。忽然想起自個兒還有兩大籃的髒夜服要洗,她加快腳步,往井邊去了。一個工作做完了,總還有下個工作等著她,心宓的日子,一日復一日是這麼忙碌過來的。「心宓啊!心宓」
??心宓正在廚房忙著洗菜,就听見外頭大嬸兒匆匆忙忙跑住來喊人,她知道大嬸沒事不會這麼急著喊人的,連忙放下手上的活兒,往腿子上擦干雙手,迎到門口去。「不好啦!我听說敏川被抓到地牢關了!」大嬸沒頭沒腦地道。
??「關著了?!」心宓胸口一涼,拉著大嬸的衣袖就問︰「怎麼會關到那里了?出什麼事了?」後院地牢是里關奴才的地方,可只有欺主的、或手腳不干淨的奴才才會讓主子關進地牢去。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心宓下去過一回,那也是個冬天,[牢里又濕又寒,比下雪的日子還要陰冷,她給一個偷錢的奴才送,第二天就听那個奴才在地牢里凍死了。「听說是小姐的玉簪子不見了,竟是敏川偷的!」大嬸兒道。
??「什麼?」心宓呆住了,她不相信自個兒耳朵听到的。「大嬸兒,你是說敏川他─他偷了小姐的玉簪子?」「可不是嘛!瞧他神色那麼慌張,這會兒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會的!敏川怎麼會偷東西?他是個老孩子,絕不會干那種事的!我要去瞧瞧他──」心宓掉頭就往地牢的方向跑。「欸,心宓,你上哪兒去啊?」
??大嬸兒在後頭叫,心宓郤早己不見了蹤影。
??雖然親眼看到敏川關在地牢,可心宓怎麼也不相信敏川會偷東西!「敏川!」
??听到心宓的叫聲,背著鐵門蹲在又黑又冷的石板上的敏川慢轉過頭,直到見心宓,他眼眶都紅了。「敏川,這是怎麼回事?」心宓撲上前去,緊緊握住棒開兩人的鐵條。
??「我……」
??「怎麼?你說話啊!告訴我你什麼也沒做!」看到敏川遲疑的模樣,她心都涼了。敏川說不出話,他低下了頭,直勾勾瞪著冰冷的地板。
??「你做了……是不是?!為什麼?」她問,既難過又心痛。
??「我想給媽、妹一樣好禮物……」敏川終于說了實話,眼淚也撲簌落下來。「可不是咱們自個兒掙的東西!你拿了它,不是自尋死路嗎?」心宓痛心地喊沒料到聰明的敏川會做下這樣的錯事。「我……我……」惶恐和後悔讓敏川說不出話來。
??心宓呆滯地瞪著滿臉懊悔的孩子,心底明白,這回小敏川是死路一條了!可多麼年輕的生命啊!怎忍心就這樣看著他在這地牢里凍死?「告訴我,你把東西藏在哪里?我拿去求小姐,她姑代你頭一回犯錯,或者會放了你。」回復定,她定下語氣平靜地這麼告訴敏川。「小小姐不會的!」敏川知道六歲的小小姐有多任性,她壓根兒不可能放過自個兒!「不試試怎知道?為了你媽和你妹,快告訴我!」心宓追問他。
??敏川猶豫了會兒,想到他媽和他妹,終于開了口︰「我把它埋在園子角落的杜鵑叢下……」一听到地點,心宓轉頭就要走出牢房──「心宓!」敏川喊住她。
??心宓回過頭,望住小小的孩子。
??「你說……小姐當真會原諒我嗎?」敏川望著心宓的眼底,閃著脆弱的微光。心宓堅定的點頭。「一定會的。」她笑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轉頭走出地牢。
??***
地牢里依舊濕冷,可關里頭的人卻不是敏川,而是心宓。
??從敏川口里問出玉簪子的下落,事實上並不是為了替敏川求情──她下定決心替川頂罪!因為就算小小姐饒了敏川,段府主子也絕不會饒過他的。
??她這輩子注定了奴才命,生或死都沒有什麼差別,可是敏川還年輕、未來還大有作為,他不能死在那牢房里!替敏川頂罪,是她能想出來救敏川唯一的方法了。
??方才她拿了玉簪子跟總管認罪,說敏川是為了自己,這才出來頂罪。
??府里眾人都知道敏川同她好,她的說詞天衣無縫、贓物又在手上,她認了罪不會有人懷疑,只求敏川那孩子別傻得自己認罪……總管方才己經放了敏川,這才把她關進牢來,眼見夜更深了,她相信再過半個時辰地牢里的溫度會凍死人。心宓縮起身子,可刺骨的寒冷還是一寸寸刨進骨頭里,教人生不如死。漸漸地,全身凍得失去了知覺……
第二章
煙霧渺渺……
??應該是黑暗還是天亮了?她用力的睜眼卻分辨不出來……
??心宓的魂魄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這是哪里呢?「你是誰?」
??溫柔的聲音在後方呼喚心宓。
??「你……是誰?」轉頭,她看到另一個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驚愕的她同對方問了一模一樣的話。兩個女子互打照面,她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可心宓覺得她仿佛同對面那個穿著怪異、衣物單薄得教人臉紅的女子熟識……會不會因為她同自個兒長太像了,以至于她會有這種荒謬的錯覺?兩個人都愣住了,恍惚片刻,心宓听到遙遠的、不佑名的地方有人在問她同樣的話──「你是誰……」
??***
「你是誰?」
??男人嚴厲的眼神盯著衣著單薄、眼神迷離的女子,口氣冷漠的質問。
??「我……」心宓呆滯地瞪著緊緊摟住自己男人,剛睜開眼的她像是了好長的一覺,長到她一時想不起來之前自己身在何處。「你是古嫂的佷女?」男人皺起眉頭,在認出她之後立即撒手撂開她。
??男人站起來,高大的身量遮住了心宓上方的線,她倒在地上痛苦得皺緊了眉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全身好痛、好痛……像是被狠狠打過一頓似痛苦。
??整了整被女孩弄皺的西裝,對于女孩那迷惘、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的眼充滿厭惡。「你姑姑一直以為你在寄宿學校念書,沒想到你竟然流落到高級俱樂部當上班小姐!」他冷笑,譏誚眼神輕蔑地審女孩身上破爛、單薄的衣物和那一張被糊掉的妝弄髒的花臉。心宓完全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忍住全身仿佛要支離破碎的痛苦,她終于看清男人的長相「你──」
??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是段府的主子──段寅!可是他身上的服色好怪……這兒呢?這兒不是段府,這會是哪里?「段爺……段爺,小小姐的簪子是我拿的,不關、不關別人的事……」思及敏川,她趁這機會緊緊抱住了段爺的腿,再一次替敏川開月兌。「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要不是看在古嫂的面子上,我不會讓你進門!」唐司雋冷冷地說。一個酒鬼的胡言亂語,只讓他更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