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再嚴重的後果,都沒有比嫁給一個野蠻人、比陪著一個老粗,過著一生一世來得嚴重。
可是她不敢答腔。
因為她知道說出來,會比之前還要來得更嚴重,她怎麼敢說?
見她不答腔,他只是一笑。
「別怕,我會好好待你的。」他再度保證。
她申吟了聲。
「我不要你好好待我,我要退婚。」無法說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理由,她一個勁的著急起來。
「為什麼?」他眉端攏緊。「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
「我……」她張著小口,卻說不出話來。
是要告訴他,他長得太丑……?
可是不對,他明明看起來英武俊偉,說什麼都沒辦法硬是冠上丑字,她原先想好的理由就已經去了一半。
還是要告訴他,他看起來像個老粗,舉止行宜實在無法和她這個飽讀詩書的江都才女匹配。
但是他磁性醇厚的嗓音,即使面對她的退婚,也不挑一下眉、不瞪一下眼,反而輕松地和她談論起原因,沒有大吼大怒,更沒有她預期的拍桌大罵。
這……實在不像是老粗的行為。
當然,她的另一半理由也跟著飛走了。
「到底是什麼理由,想教你退婚?」他耐心十足。
其實,她說不出個理由來才真是糟。
「我……這太突然了。」她干脆轉過身去。
想要在他的盯視之下,還能大膽的說出根本沒有理由的理由,實在太困難了。
老天保佑!她捂著胸口暗禱,希望能給她勇氣,一舉解除婚約。
「你的意思是婚期訂得太早?」這可以商量。
餅兩天一批工人就會到來,大片的竹林山景就可以交由他們打理,而他堅持獨力完成的「雅致軒」──他們的家也將告一段落,他可以抽空陪陪她。
「不!」她驚慌的搖頭,這家伙根本沒听懂她的意思。「我想要嫁的人,不是像你這樣子的……」她該怎麼說他才會懂?
總而言之,他的形象完全與她心中的渴慕形成強烈的反比。
「我明白了。」他理解的點首。「所以你想要退婚?」
「是的。」她很高興他終于明白了。
「如果我不呢?」他輕聲的問。
她倒抽了口氣。
「這……」這個問題把她問倒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要把你娶進門,到時候該如何告訴父老鄉親兄弟姊妹?說你不想嫁給我這種人,所以把我退了?」
這……這……她不是這個意思哪!
他說得好像她把他貶得很低似的,又說得好像她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可是她沒有,她根本就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要不然你打算怎麼解釋呢?」
「我……」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麼多。
「還是說是我把你退了?」
她連忙點頭。
「可是這親事是我請媒婆去提的,你忘了?」他似乎早幫她會有的說詞都想好了,正好整以暇地一一拆她的台。
「這也不成?」她的確是打算這麼說的。
「當然不成。害得父老鄉親們空歡喜一場,怎麼成?」
「可是……」
「你還是覺得你不想嫁給我這種人?」
「嗯。」她急忙再點頭。不不不,不對,她又趕緊搖頭。
他誤會了,他誤會了。
「到底是想嫁?還是不想嫁?」
她一听立刻垮下了俏臉。
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這家伙分明是在折騰人嘛!
他站了起來,雙臂環胸的看著她。
意外地,她這回竟沒有躲,只是無助地看著他,像只不小心踩到了陷阱的小白兔,無辜地等著獵人替她解開枷鎖。
「到底是為什麼你想要退婚?」他站在她面前,溫柔地看著她。
她張開了小口卻又馬上合上。
「你得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否則我不會同意退婚。」他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心里想說的話。
她的眼神像是受到鼓舞似的立刻迸出了光彩,隨即又馬上黯淡下來。
「說了你會同意解除婚約嗎?」說了還不是白搭。
「會。」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的小臉又霎時迸出了喜亮的光彩。
「真的?」看著他一臉的肯定,她信了。
「當然是……」不是真的。這話他沒有說出口。既然她可以給他一百個理由,他就能給她一千個原因。
他不退,他不會同意退婚的。
「因為……」她垮下了俏臉,好像這是多麼難以啟齒的事。
「沒關系,你說。」
會讓這麼嬌滴滴的她鼓起這麼大的勇氣,他非知道原因不可。
她是想說,可是有了剛才的經驗,她知道她不能再提他與她心目中渴慕的形象不符之類的話,于是她決定說出她心里頭另一個最大的隱憂。
「我怕我跟你合不來,我怕我會後悔一輩子。我只要一想到要跟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共處一生一世,我就……」她懊惱地將臉埋進手心里,說明了一切。
他震顫了下,仿佛挨了一記悶拳。
她說得沒錯,難怪她心里頭會如此驚恐,難怪她的表情會如此驚駭,難怪只要他一稍有動作,她就嚇得步步後退。
他完全沒注意到她的感受。
相親嫁娶,本來就是人之常情,他是一直這麼認為的。但是,卻沒有注意到他並不等之于她,兩人感受自是截然不同。
「所以你想要退婚?」
「是的。」她立刻抬起了臉蛋,充滿希望的看著他。
他是不是會同意……?由他剛才溫和的語氣,她覺得他似乎會答應。
他返回剛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臉深思的瞅著她。
不過,他的表情已不復之前堅決而絕不答應的表情,反而像是在考慮她的話,思索著她何不退婚的提議,這理由似乎很可行。
「有何不可?」他突然說道。
她驚喜的叫了出來,有些承受不住的捂著心髒,一直不停地拍著胸口,真是謝天謝地呀!
屋外窗下也蹦出了一串驚喜的叫聲,小梅樂得叫了出來。
「至于聘金的事──」她急切的說。
「欸,別急。」他舉起手勢,阻止她說下去。「我還沒完全答應呢!」
「啊?」她眨了眨眼,他怎麼又突然變卦了?「可是你剛剛不是說‘有何不可’嗎?」
「是有何不可,可沒有說一定答應。」他讓她听出話里面的區別。「至少這表示我同意考慮退婚這碼子事。」
和他剛才一點都不同意的態度一比,後者顯然有很大的轉圜空間。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得說服我同意退婚才行。」
「嗄!」她直起了眼,哪有這樣的?
作夢都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老實說,如果你現在教我答應你退婚,我是一點都不同意,可是你……」他一臉被她說動了的表情。「差一點就說服了我,差一點就教我沖動地答應你的要求。」
「這……」她直眨著眼楮。
他的話既忠實又誠懇,听起來好像是在鼓勵她,只要她再加把勁,他說不定就會同意答應退了這門親事。
這是項露骨的暗示,讓漸漸了悟的蔚心整張臉燦爛了起來。
而躲在窗下偷听的小梅,也不住的點首贊成。
對呀,是再該加把勁,他剛才差一點就答應了呢!
「我知道……這很……不容……易……」蔚心興奮的語音有些輕顫。
的確,教一個大男人莫名其妙地被退了婚,確實是需要花點時間說服才行。
她怎麼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