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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雷驚蟄始 第28頁

作者︰蘇盈

他是想就那麼死了算了,但是他卻沒有死,他又活過來了。

于是他回來,回來承擔寧府上下幾百號人的責任,回來承擔給予晴雨的諾言,回來兌現對寧夫人的承諾,此生不再見昭陽,用這麼大的犧牲來還寧老爺當年對他的救命之恩,來換取寧家的臉面和太平,他的心已經死了,只剩對昭陽的回憶不停地散播在這個巨大的寧府里,散播在每個角落每個他走過的土地,讓生活其中的他,好像被關在—只巨大的牢籠里的困獸。

他已經心如死灰。在他以為可以就這樣行尸走肉地度過余生時,昭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回來了,回來破壞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搖搖欲墜的決心,回來摧殘他的心他的腦他的理智。

前有對晴雨的承諾,後有他和昭陽之間的重重阻撓,在世人眼里,他們是兩個男人,是兩兄弟,寧夫人說得對,這種事情傳出去,他和昭陽往後怎麼做人?寧府丟不起這個臉。即使昭陽恢復女兒身,他和昭陽兄妹關系始終難以抹煞,他和昭陽是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的。他和昭陽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醒冬哥哥。

嗯?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麼?

傻瓜,我不喜歡你,喜歡誰?

年少的單純對白在耳邊浮響,那是多麼單純無知的歲月啊,如果可以,醒冬願生命永遠停滯于那個時刻。那個時刻里的醒冬,擁有完全的昭陽;那個時候的昭陽,也擁有完整的醒冬。

醒冬靠在廊柱上,眼里流出了絕望的淚水。

「大伯伯和大伯母居然不回來參加醒冬哥哥的婚禮,真是太奇怪了,怎麼說他們都是最重要的長輩呀!」菊菊心直口快地埋怨,被二夫人喝止。

「菊菊,怎麼可以這麼說話?昭陽不是說了嗎,大夫人重病纏身,無法長途勞頓,大老爺忙于朝政實在月兌不了身,所以委派他回來參加婚禮嗎?到時候再讓醒冬和晴雨上京一趟拜見大老爺和夫人,不就行了?」

菊菊還是有些不服氣,嘟著嘴巴。

二夫人對著昭陽笑著道︰「昭陽越長越俊了,今年也有十五了吧?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像他這種比女人還漂亮的長相,哪個女人敢嫁給他,自己都自卑死了。」又是菊菊的快嘴巴,說得滿堂哄然大笑。

于是在這片轟笑聲中,醒冬走了進來。

「在說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他笑著問道。

寧昭陽看見他,立刻一眨不眨地盯著醒冬,醒冬卻只是隨意向她投來一瞥,便迅速將目光移開,走到晴雨身邊坐下,晴雨望著他,臉上滿是仰慕之色。寧昭陽的眼眸黯淡了,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醒冬舉起酒杯對著昭陽笑著道︰「我晚到了,罰酒三杯。」

三杯酒轉瞬下肚。

「給昭陽洗塵,我飲三杯。」

又是三杯下肚。

晴雨見他喝得猛,嬌嗔地奪走他的杯子,「病罷好,這樣喝酒傷身。」

醒冬哈哈一笑,握住晴雨的手,「你關心我,我心里明白,听你的就是。」他夾了一筷子菜到晴雨碗里,「你太瘦了,多吃點兒。」他說話時看著晴雨的目光滿含溫柔寵溺。他給晴雨倒酒遞茶,關懷備至,細心呵護,晴雨的笑容始終就沒落過,臉上的紅暈始終就沒消失過。

寧昭陽看著他們兩個,她的手在桌下握成拳,指甲扎進了肉里,流出血來。醒冬每多看晴雨一眼,她的心就多痛一分;醒冬每多對晴雨笑一下,她的唇色就蒼白一分;醒冬每多靠近晴雨耳邊說一句話,她的指甲就更掐入掌心一分。她看著醒冬和晴雨恩愛,內心猶如被凌遲般痛苦;她坐在席間,只覺得好像坐在油鍋里煎熬。

「喲!我說晴雨姐姐、醒冬哥哥,你們要恩愛拜托關了門再來行不行,大庭廣眾之下,你們知不知羞啊?」菊菊最愛損人,自然不放過每個機會嘲弄醒冬跟晴雨。

醒冬卻只是哈哈一笑,絲毫不以為意。

寧昭陽見他如此,淚水差點兒滑落下來。

她听聞醒冬要成親,一口氣苦悶難抑,竟然吐血暈倒;她病得一條腿踏進了鬼門關,也是為了他才重回陽間;她掙扎了那麼久,終于還是來到他的面前.只是想問他一句話︰你當真要娶晴雨?

現在,她看著他,只希望自己沒有踏進寧府過。醒冬哥哥有了晴雨,對她竟然如此冷淡漠視。難道正如娘所言,從頭到尾……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一廂情願追著醒冬跑,醒冬對她除卻兄弟情分外,再無其他?

「哦,對了昭陽,醒冬的婚事訂在五天後,雖說是專門找人算的吉日,但還是想讓你測一測,那一日究竟好還是不好?」二夫人想起寧昭陽百發百中的預言能力,便將這件事情向他請教。

寧昭陽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心愛的醒冬哥哥要娶別的女人,她竟然還要幫忙算吉日?所有的人都看著她,滿懷期待,連醒冬哥哥都在看著她,他也希望那個吉日能夠令他和楮雨白頭偕老子孫滿堂麼?

寧昭陽看著醒冬,醒冬卻將頭偏開。寧昭陽的心迅速墜落,摔成了碎片,在心里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死板地在說︰「五日後不是好日子,最好延一日,驚蟄那日最好,保證諸般勝意瑞氣呈樣子孫滿堂白頭偕老。」

眾人听她這麼一說,絲毫沒有疑心。

「既然昭陽這麼說,那便延遲一日,好不好醒冬?」

「我沒意見,一切听憑姨母安排,晴雨,是不是?」醒冬的聲音淡淡的,一貫的斯文有禮,溫柔體貼。

淚水朝眼底涌來,寧昭陽連忙垂下頭去,沒有看見醒冬朝她投來的一瞥里飽含再也無法掩飾的痛楚。

「我覺得有些累,想早點兒歇息。」寧昭陽匆匆離席。

沒人察覺她的異樣,只有醒冬。

他的心痛得好似被地獄之火在炙烤,他一杯接一杯地飲酒,他的臉上帶著笑容,他跟所有的人說話,他對著所有的人笑,但是他的心,卻早已不在這里了。如果可以,還是不要這顆心的好,這顆已經完全屬于昭陽的心,多跳動一下,就是多一下的折磨。

藍兒走進書房,醒冬坐在里頭怔怔她出神。

「大少爺?」藍兒輕聲喚他,他沒有她,繼續出神。

藍兒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只見醒冬雙目凹陷,胡子渣渣,全然沒有往日的俊朗。

「藍兒,」醒冬忽然開口道,「你猜三老爺當年為何要走?」

「大少爺,您問這個做什麼?我怎麼猜得到?」

「三老爺他啊,是為了一個女人才走的。他一直很不快樂,有一日他喝醉了,跟我說,說他負了那女子十年,那十年里,他每一天都好像生活在地獄里一般的痛苦,他說他再也忍受不住,若是不走,他只能死了。」

「你說這些做什麼?」藍兒心生恐懼,顫著聲問。

醒冬抬起了頭,雙目中突然垂下淚來,「三老爺捱了十年,我卻一天都捱不住,若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寧願現在就去死。」他這樣說著,張口嘔出一口血來,把藍兒嚇得尖叫了起來。

「大少爺!大少爺!我去喊人來!」

「不用!」醒冬捉住她,喘息著,「不許驚動旁人,我沒事。」

「這樣還沒事,怎樣才有事?您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好一個人,怎麼去了趟京城回來後,魂就沒了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您就要跟晴雨小姐成親了,怎麼還說這種話做這種事情呢?您這樣子如何對得起二夫人,對得起晴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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