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哈哈大笑,「昭陽,你這嘴巴啊,到進棺材都不饒人呢!」
寧昭陽抿嘴一笑,他那樣眼一低唇一抿的樣子,透露著道不盡的嫵媚勾人。
「你呢?還不是到現在都怕電閃雷鳴?好意思說我!」
醒冬臉一紅。這麼多年過去了,變化這麼大,也只有這個老毛病總是克服不了,他越是努力想要壓抑,就越是壓抑不了。只是他一直隱藏得好,沒有人發覺,但卻瞞不了昭陽。
「醒冬哥哥,你這心病,還是再被雷電打一次才能治愈呢!」
「又損我?」醒冬故作生氣板起臉,「好啊,從小就知道欺負我,現在這麼大了還不放過我,是不是要欺負到入土?」
「我欺負你還是給你面子呢!換了旁人,送我欺負我都不屑!」寧昭陽冷哼道,惹得醒冬的臉怎麼都板不起來。
「你怎麼這麼多年也不來看我?」醒冬忍不住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娘身體不好,經不起舟車勞頓,爹忙于朝事,所以一直都沒有回去過年,娘又不肯讓我一個人回去。你好意思問我,你呢?你自己還不是不來看我?」
醒冬哪里走得開?這次若不是來京城做買賣,還不知哪年兄弟倆才能見上一面呢。但是醒冬不想對昭陽訴苦,他早就有了覺悟,他之所以會被寧老爺帶入寧家,是上蒼冥冥中的安排,所以他現在擔下了三老爺留下來的攤子,再辛苦都沒什麼好埋怨的。
「那麼,至少寫信給我呢?」
「哼,你都不寫給我,我為什麼要先寫給你?」
醒冬張大了眼楮,張大了嘴巴,半晌才說出話來︰
「就這樣?你就這樣跟我慪氣慪了這麼多年麼?慪到我們兄弟間那麼深厚的感情都不顧了?」
寧昭陽咬著嘴唇不說話。醒冬見他倔強的樣子,跟年少沒有絲毫改變,忍不住嘆口氣,「我給你寫過信,你難道沒有收到麼?」
寧昭陽抬起頭,他的眼楮驚訝地睜得大大的,「當真?當真給我寫過信?為什麼我會沒有收到?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海上,回家後,都給你寫過,但都不見你回復。」
「我沒有收到,真的都沒收到過!」
醒冬見他那麼激動,連忙安撫他︰「沒收到就沒收到,沒有關系,可能是驛站送信出了問題。算了,都見面了還說那些干什麼?」
「你都寫了些什麼給我?」寧昭陽熱切地凝望著醒冬,望得醒冬有些尷尬,微微側頭避開他的視線,道︰
「這麼多年了,誰還記得那時寫了些什麼?」
「如果是我的話,是我寫給醒冬哥哥的話,過多少年都不會忘記。」
「是啊是啊,你那過目不忘的記性,哪個比得上你?說起來,還記得當年你教我背《千字文》嗎?真是奇怪,先生教的書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千字文》怎麼都忘不了,好像有人拿刀刻在腦子里似的。」
「可不就是拿刀刻在腦子里了麼!」寧昭陽笑著道。
「唉,早知道當年跟著昭陽念書,現在肯定能夠記住許多吧?」
「啊炳,你饒了我吧,像你這麼笨的學生,全都教會你,我可是會死的呢!」
「有這麼嚴重?」
「當然,很傷元神呢!」
醒冬看著寧昭陽,寧昭陽看著醒冬,都不說話。過了片刻,醒冬先笑出來,寧昭陽也跟著笑起來。
「頑皮!」醒冬捏捏寧昭陽的臉頰笑罵道,就好像小時候寧昭陽捉弄他時,他無可奈何地捏著他的臉頰罵他一樣。
「這次你會呆多久?」
「十幾天吧。」家里事情多,他不能離了太久。其實他這次來,是有件事情必須親自稟明爹和娘,考慮到寧昭陽小時候對那人的抵觸情緒,醒冬決定不要一見面就說給他听,若是他發起脾氣來,壞了好心情可就不好了。
「這麼短?」寧昭陽失望地輕擰柳眉,難得見一次面,感覺太匆匆了。
不短了。這些時間還是醒冬沒日沒夜做事方才擠出來的,要做好寧府的當家人,實在不易,寧三爺當年若是因為太過辛苦而離家出走,醒冬是最能諒解的人,醒冬只做了三年,已經常常覺得身憔力悴,寧三爺卻支持了整整十年。想起來,寧三爺當年主事的時候,也跟醒冬當年一樣只有十七歲呢!
「你倦了嗎?要不要早點兒歇息?」寧昭陽見醒冬滿眼血絲,眉目間掩飾不住的疲倦,問出來的話不由得帶著濃濃的心疼,醒冬怎會听不出來?五年沒見,原以為多少會有些生疏,但現在才發覺,小時候的很多親昵和默契,其實一點兒都沒有變。
「不倦。」他一笑,心里十分開心,有寧韶陽的這一句體己話,再多的疲倦都煙消雲散。其實他趕了那麼多天路,到這里後見過老爺夫人又到處拜訪,好不容易才將雜事處理完畢,安安心心來見寧昭陽,怎麼可能不累?只是他和昭陽這麼多年沒見,想好好跟他敘敘舊,哪里舍得早早休息?
但他怎麼瞞得過寧昭陽?
寧昭陽起身走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聲地道︰「閉上眼楮,我幫你捏捏。」
醒冬依言閉目,寧昭陽在他肩膀上揉捏起來,他的力道不大,但恰到好處,輕重緩急按在肌肉上,仿佛有股股熱流從那縴細的指尖透進身體里來。
「唔……」醒冬情不自禁發出舒服的低吟,身體逐漸放松。他的身體疲倦得太久了,久得他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放松下來。他的肩膀和脖頸因為過度疲憊而常常酸痛不已,如今在寧昭陽的手下,卻舒服得好像化作了糖水的麥芽糖。
「醒冬哥哥,你太緊張了,肩膀的肌肉這麼僵硬,還有這里……」食指按進了穴道里,醒冬痛得幾乎跳起來,但隨即而來的酥麻的感覺又讓他全身松弛下來,「你若是再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下去,這頸椎可是要廢了呢!到時候你就是想要轉一下頭,也會讓你痛不欲生。」寧昭陽責備道。
醒冬的確有這毛病,有時候早上醒來時,劇烈的頸椎痛楚會讓他根久都起不來床,只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有這個毛病,他自己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總以為是睡姿不好落了枕罷了。
寧昭陽的手指沿著背脊一路向下按捏敲打,弄得醒冬嘴里不時發出享受的低唔聲,「昭陽,你是從哪里學來這招的?」
「什麼學?像我這麼聰明的人需要學嗎?當然是我自創的!」寧昭陽驕傲地哼道,「再朝下按摩就不方便了,你躺下來。」
醒冬趴在床上,寧昭陽揉捏著他的腰部,在那上頭輕輕畫圈拍打,好溫暖,好熱,被按捏過的地方都舒服極了,睡意止不住朝眼皮襲來,醒冬漸漸地、漸漸地閉上了眼楮。
「醒冬哥哥?醒冬哥哥?」寧昭陽輕喚他,回應的是醒冬均勻的呼吸聲。寧昭陽有些失笑,還說不累?他溜下床,趴在床沿打量醒冬,他睡得好熟好放松。他之前說醒冬哥哥又黑又丑都是假話,醒冬哥哥其實是非常非常的俊帥,他的皮膚被海風吹黑了,但是卻使他看起來更有男人味,不像時下那些貴公子,細皮女敕肉嬌生慣養。寧昭陽這樣想著的時候,絲毫沒有想到自己也是那種細皮女敕肉嬌生慣養的貴公子。
他的手指忍不住爬上醒冬挺直的鼻子,再模模自己的,奇怪,一樣是鼻子,為何醒冬的鼻子線條好像石頭刻出來的一樣堅硬,跟他的完全不一樣?還有下巴?為什麼醒冬的下巴看上去那麼有力堅毅,而他的就是尖尖小小的呢?還有嘴唇,還有眉毛,還有臉頰……都不一樣呢!寧昭陽一路模過來,他的手指發燙,臉也發燙,心也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