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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墨白放下電話,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她似乎到處在找你呢!」
沙發上的女圭女圭臉美男子笑了起來,「那就讓她再多焦急一點吧!」
「讓女朋友這樣著急,你忍心?」
「我現在能出面嗚?董事會那幫目光短淺的家伙,一踫到事情除了會吵著裁員尋人頂罪之外,還能提供什麼有用的建議?你看著好了,他們一定會投票表決暫停我現在正在進行的所有項目,包括那本再過一個禮拜就要召開記者招待會的雜志。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他們去浪費,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呢!走了。」陶治治搖搖手離開。
「陶!」
「嗯?」陶治治回頭。
「突然音信全無,總是令人擔心。」
陶治治哈哈一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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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治治足足失蹤了十天。
他不在的時間里,形勢越來越差。
先後有二十名編輯遞交辭呈,人事部以合同期未到為由壓著不放人,鬧得很不愉快。
雜志一期都不能拉下,那邊要把下一期雜志順利推上市面,勢必要把這里的原班人馬全挖過去。員工不跳槽過去,這里還有談判的余地,如果員工全都跳槽過去,那邊得以順利過渡,什麼談判的籌碼都沒了。一年多的投入和品牌的建立,一旦合作關系破裂,千晨損失慘重。
雜志社那邊態度十分明確,要收回就收回,無所謂賠償多少。
這邊穩定人心,答應給員工加薪改善福利,壓著人作為籌碼跟那邊談判,希望能夠挽回,如果不能的話,至少也不能讓對方順利將下一期雜志做出來,頗有兩敗俱傷的趨勢。
山雨欲來風滿樓,人人自危,紛紛另謀出路,媒體公司幾欲散架。
陶滿堂坐在車里,疲憊地揉捏眉心。連日來的操勞奔波,讓他意識到自己也老了。出事的不僅僅是媒體公司,其他幾個公司也紛紛出現問題,讓他分身乏術。
有電話進來。
「喂?」
「是我,我想跟你談談。」
陶滿堂沉默片刻,「到家里談吧。」
切斷通話,他吩咐司機︰「幫我把晚上的應酬都推了。」
「是,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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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父子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心平氣和說過話了。
「你不問我這些天到哪里去了?」
「我想你現在應該是來向我解釋的吧?」
陶治治沉默了片刻,輕嘆口氣,「我一直想問你,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你的兒子?」
陶滿堂閉緊了嘴巴,看著他。
「我一直都很崇拜你,即使你拋棄了媽媽,我也沒有恨過你;在國外十幾年,你不曾給我寫過信,生日也不曾給我寄過禮物,我也沒有恨過你;我回來找你,你接受我讓我在你身邊做事,那個時候我很高興,我努力想要讓你滿意,結果還是讓你失望;你罵我輕視我,我不怪你,是我不夠優秀不夠好;回國這麼久,你沒有跟我吃過一頓飯沒有跟我在同一屋檐下住餅一天沒有跟我敘過一次天倫之情,甚至,我們連春節都沒有在一起過過,我真的不恨你,但是,我忍不住想要問問你,在你的心里,我究竟還是不是你的兒子?」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嗎?逃避十天回來的懦夫,就為了跟我說,你這十天里腦子里想的都是這些沒用的東西嗎?」
陶滿堂冷酷的話語如冰水當頭澆下,澆滅了陶治治眼底的火焰,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冷漠的眼楮和表情,這就是他一直崇拜的父親。他苦笑起來,笑容蒼白而苦澀。他的肩膀垂了下來,這個時候,他覺得好累,這個時候,他多希望姬草草就在身邊,讓他把疲憊的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當然不是。」他听見自己的聲音死寂無氣,「公司今天的危機,從君勝跟我說,他想辭職那時起,我就預料到了。君勝跟我說了,**雜志社一開始就沒有誠心跟我們合作,他們看中的不過是我們的實力和名氣,一等雜志做出名氣開始賺錢,他們就會收回自己做,這個早就預謀許久了,半年多前他們就開始想這麼做,想拉君勝過去,但是他一直都沒有背叛你,老爹,是你自己輕信小人之言,把他推向那邊,怨不得他。那兩本雜志我們是要不回來了,再賭氣跟對方斗下去,只有兩敗俱傷,無論如何,那兩個品牌是您一手創建起來,您是創辦人,看著它死不如讓它活下去,就讓對方去做,于名,你沒有絲毫損失,于錢,損失只是暫時的,若是繼續留在那個陰影里讓自己無法自拔的話,才是大損失。我是這麼想的,你能不能接受我不知道,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罷了。」
「我和君勝談過,他給我指了個方向,雜志,暫時不要做了,媒體公司的現狀,經不起幾年後才能收益的雜志,做書是個好方向,投入少,收益高,做成暢銷書的話,利潤絕對比雜志可觀。我這幾天一直在跟一些出版社聯系,媒體公司雖然不做雜志了,但我們在圈內口碑好名氣響,人家都願意跟我們合作。幾種做法,一種買書號,自己做;一種跟對方合作,對方出錢,我們出內容拿版稅。條件全談好了,如果您同意,馬上能夠上手做,希望您好好考慮一下。」
「我還去了趟香港,阿曼尼在香港開了家書店你知不知道?專門賣他自己出的書和他認為值得推薦的書,書很貴,一本幾百港幣,但生意好得出奇,這也是值得借鑒的。所以我又跟國外一些出版社接觸,引進一些好書,版稅都很低,拿來後重新做,好書賣低價位,會有市場的。還有……」
陶滿堂看著滔滔不絕說話的陶治治,他臉上嚴肅的線條漸趨緩和。
有多久沒有見到他露出這種自信的表情了?
有多久沒有見他這樣充滿激情地闡述自己的觀點了?
如今,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那個有著源源不絕的精力,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兒子又回來了。
是什麼改變了他?是什麼讓他重拾勇氣?
他多少明了。
只是他一直以為,愛,是沒有那麼大力量的,因為對于愛,他失望得太久了,冰冷得太久了。陶治治說得沒錯,分開十幾年,他沒給他寫過信寄過禮物,他以為兒子會恨他,所以回國這麼久,沒在一起吃過一頓飯沒在同一屋檐下住餅一天沒敘過一次天倫之情,甚至連春節都沒在一起過過,而他居然對他說出他從來沒有恨過他的話,讓他情何以堪?
兒子以為他不愛他,他以為兒子恨他。
原來他們父子之間,誤解竟是如此之深。
他霍然起身,「不要說了。」他看見兒子臉上受傷的表情,一陣懊惱,對于親情,他笨拙了十七年,如果兒子今天不對他說這些話,這個誤解是要帶進棺材里了。
他朝他伸出雙臂,對著遲疑的兒子啞聲道︰「你不是問我,在我的心里,你是不是我的兒子?我現在回答你……即使你再怎麼讓我失望,即使我曾經對你說過再難听的話,你的身體里流的始終是我的血,你怎會不是我的兒子?過來,讓我抱抱你,兒子。」
陶治治太震驚了,他的全身都因為震驚和緊張而僵硬了,他瞪視著陶滿堂,無法挪動分毫。
嘆口氣,陶滿堂主動走向兒子,在把兒子抱住的時候,他嘆息著說了句︰「對不起。」
陶治治的眼眶濕潤了。他緊緊抱住案親,把眼淚擦在父親的肩膀上。
在他的心里一直有個秘密,在繼父冷落他的時候,在同學欺負他的時候,在辛苦求學的時候,在遭受挫折的時候,他都對自己說,我還有個父親,他是愛我的,他一定是愛我的。他堅信著這個秘密,最終,他等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