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想瘋了,可是我也沒逼你啊!但你竟然對人家小娃兒做了那種事,不管怎麼樣,你就該負起責任!」板起一張臉,卓岩端起了當爹的架子,責難似的瞪視著他。
「小娃兒?」卓以風皺起了眉,爹說的小娃兒是他心里想的那個小娃兒嗎?
「就是愚兒啊,你把人家都看光了,該不會告訴我你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吧?我听說你不只看了人家的身體,還親了人家的嘴,這等大事你都做得出來了,還不快快把人給我娶進門?要是她的肚子冒出一個更小的娃兒那怎麼辦?一個閨女的聲譽不全完了?」
「爹,你听誰胡說八道了?」卓以風不耐的站起身,背對著卓岩,一雙眸子望向窗外。
「你敢說我說的都不是真的?那些事你都沒做過?你沒看過那娃兒的身體?你沒親過那娃兒的嘴?」
「那是為了要替她治傷。」
「那親她的嘴呢?」
「為了喂她喝藥,那藥……浪費了可惜。」
「總之你都做了,不是嗎?」
「是,都做了。但不是如爹所想的會蹦出另一個娃兒來的那種事。」
總之,就是沒有那個了,真是!
卓岩不由得吹胡子瞪眼,「不管,你不能把人家親了、踫了、看了就不聞不問,事關一個姑娘家的名節。」
「爹,尹家來過了嗎?」一定是這樣。
「沒錯,是來了。」
「還順帶送了一堆嫁女兒的嫁妝過來?」卓以風冷冷一笑,回眸,犀利的對視著卓岩心虛的眼。
「你說什麼?那些東西是尹老爺送你的,為了報答你的恩惠。」
「我看他們是恩將仇報,想要逼婚吧?」說到底,他就是多管閑事了,才會惹來一身腥。
這些事,那小娃兒知道嗎?
在他那麼羞辱過她之後,他不相信她還會讓她的爹娘用這種方式上門提親,不,是逼婚。
「我說風兒,就算人家是來逼婚我們也得負責,畢竟你那樣對人家,叫她一個姑娘家以後怎麼嫁人?你不會希望爹老了還得讓外人碎嘴,說我沒把兒子教好吧?你爹我這輩子惟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錯信了那個商人,搞得自己差點身敗名裂,入了牢房,你若真不答應我也不能拿你怎麼辦,只是沒想到我老了還得受這樣的臭名。」說著,老邁的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拖出去。
他的兒子是孝子,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知道,但他是他的爹,怎會不知?只是,要看自己賣力的演到什麼程度而已。
沒想到的是,他的腳都還沒踏出門外,突然從外頭沖進來一個人。
「老爺、少爺!不好了、不好了!」湯建家匆匆忙忙的奔了進來。
「什麼事?」夜都深了還火燒房子似的緊張,卓岩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就怕他的出現壞了他的好事。
「尹家小姐離家出走了!」
「什麼?」卓岩的下巴差一點掉下來,早上尹介才來提親呢怎麼說走就走?「你怎麼知道?」
「尹老爺急著上門來說的,說尹家小姐留了一封信,表明死也不會嫁給少爺,人卻不知是何時走的。」
「一個人走的?」
「應該是,听說連丫頭一一也沒帶,說到底就是那丫頭惹的禍,說溜了嘴,把尹老爺早上來過的事不小心給說了。」說著,湯建家看了卓岩身後的卓以風一眼。
「現在夜這麼深,那娃兒一個姑娘家怎麼就這樣走了呢?要是像上回一樣再遇見居心不良的歹徒……唉,真是,這可怎麼辦好?」卓岩擔心得眉都皺起,「尹老爺呢?」
「走了,他說要去尋人,尹家的人也都出動了。」
「咱們的家丁也都派出去了嗎?」
「是的,老爺。」
「好好好,現在就希望那娃兒可以逢凶化吉,半路不要遇上餓狼惡犬,也不要遇上上回那個歹人,更不要遇上采花大盜什麼的。唉,人家竟然為了咱們家風兒離家出走,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我們要怎麼把女兒賠給人家……」
「老爺——」
「讓我說完,那娃兒若真討厭咱們家風兒,我們也不能逼著人家嫁,不如替她辦個比武招親什麼的……」
「老爺——」
湯建家一再打斷他的話,讓卓岩有些生氣了,「你干什麼老打斷我啊?讓我把話說完!」
「老爺,你的話不就是故意要說給少爺听的嗎?他現在人已經不在了,你一直說也沒用啊。」湯建家一臉委屈地低聲道。
「他不在了?」卓岩一愣,這才轉過去看,卓以風當真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去哪啦?我怎麼沒看見他出去?」
***
臨安城
夜市三更盡,市集五更又開張,這就是大運河一帶的繁華寫照,臨安近天子腳下,其熱鬧更是不在話下。
一大早,西湖旁的一家牙邸前便擠滿了人潮,襯著春風綠柳、藍天白雲與滿園的杜鵑花海,意外的伴著濃濃的酒香。
將馬車內簾子的一角掀開,女扮男裝的尹若愚好奇的眸子探了出去,「那些人在干什麼呢?這麼早全都起床了?」
她可是趕了幾天幾夜的馬車,倦得她直打哈欠呢,巴不得趕緊找到客棧歇下,好好睡他個三天三夜。
「公子,今兒個可是臨安城最熱鬧的日子,你不知道啊?小的還以為公子也是來參加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品酒大會呢。」
「品酒大會?」瞳睡蟲全跑了,尹若愚忙不迭將惺忪的睡眼揉得閃閃發亮,「我怎麼從沒听說過?」
「所以說是百年難得一見啊!這西湖牙邸啊有個很有名的人在撐著腰,鹽酒茶的貿易越做越大,全國的牙子都不得不來巴結他呢,免得人家一句話就斷了自己的財路,得不償失。」
「這牙邸不是代表官府在做一些買賣而已嗎?每個地方的牙邸和牙子地位都該是一樣的才是。」
「不一樣的,公子,這西湖牙子丁萬慶可是出了名的行霸牙棍呢,這些年賺了不少意外之財。」
尹若愚听了,不禁惱了起來,「沒人告官嗎?」
「告誰啊?人家有王爺撐腰。」車夫說著說著,不屑的撇撇嘴。
「王爺?」她的眉挑了起來。
食祿之家,不許與民爭利,這可是律法中嚴明規定的,這些人竟然知法犯法還堂而皇之到人盡皆知嗎?太過分了!
「噓,公子就當我沒說吧。」車夫突然閉上了嘴,怪自己的心直口快。
尹若愚看看外頭的熱鬧景況,突然拿起了包袱,「我在這里下車好了,麻煩小扮停在路邊吧。」
「公子不是要先到客棧?」
「不了,這兒好玩,我想去湊湊熱鬧,順便喝喝免費的好酒。」所謂品酒大會,自然是免費請人喝酒了,應該沒錯。
想著,心都快樂的飛了起來。
***
卓以風在一片鬧烘烘的人群里看見她了,緊繃了多日的情緒終于得到一些釋放。
風,終于可以悠悠蕩蕩,不再沉重。
遠遠地看著她得意忘形的笑顏,燦爛得比那天上的朝陽更炫目,看著看著,他竟也想跟著她微笑,享受她的快樂與幸福。
他從來不否認她是呆呆死去後,惟一一個可以輕易牽動他思緒的女人,也因為如此,他才會避她惟恐不及,深深的羞辱她、傷害她,為的只是自私的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動心。
但,心動了就是動了,他已經對不起呆呆。
沒有感覺到一雙灼熱的視線與目光緊緊的盯著自己,尹若愚大大方方的打算將會場內擺上的酒全給喝上一輪,直到她來到了寫著「卓家美酒」四個字的攤位前頭。
她瞪視著那四個字,像在瞪視自己的仇人,不一會,眼眶蓄滿了淚,讓她不得不吸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