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能對著殺她的人,逼她至此的人微笑,至死都那麼溫柔慈愛!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朱毓,你討厭多余的人,我卻討厭可恨又可憐的人,畢竟這樣的人,向來是為惡多端呀!」
蘇少初睜開眼,像做下什麼決定般,抿起的唇角眸瞳閃動毅然。
「你喜歡玩弄人性與人心是嗎?讓你經歷一場‘人’的情感,以此之道回敬你,咀嚼起來的勝利該很美妙吧!」
「哇,好漂亮的葉子,金色的紅葉子。」
「紅色的葉片還帶著金色的光芒。」
已埋好小鳥的無憂、無愁,跑到熱氣裊裊的溪泉邊洗手時,看到了浮在水中的紅葉,在水中搖曳的閃閃發亮,兩人驚呼的撈起來拿到蘇少初眼前獻寶似的。
「還有一片耶!看起來就美的不像真的,這麼寒冷的天氣都不枯萎。」如果不是實際一模,是真的葉片,還真讓人不敢相信世上有這麼美的葉片。
「上游飄下來的吧!山上是不是有長這種奇特又漂亮的葉子呀?」無愁探頭看著崖壁上千丈高的頂空,此刻彩霞已褪,暮色漸臨.「以前怎麼沒看過?」
蘇少初看著掌中奇葉,眸瞳清亮,勾揚起的笑,燦耀整張面容。
「你來了嗎?雪初。」
第五章
一襲淡白淺紫為邊的衣袍,站在梅樹下,背手迎著由頂空灌入崖下的日夜寒風,刺骨涼意,很快又被淙淙奔下的溫泉熱意給消融。
由崖頂灑落的月輝,幾許落于溫熱的泉水上,月光耀射水澤,在淡霧輕裊中,在只剩水聲所帶起的寧謐中,蘇少初斂凝的眉宇,更透幾許空靈清雅,烏絲淡拂,思緒悠悠……
明快的輕音在湖畔迥揚,湖光水色,粼粼蕩漾,端坐湖邊岩石上吹著笛音的少年,听到接近的足音,雖睜開眼,卻未中斷他的笛曲,直至曲終。
「怎麼,我都要離開了,你還打算頂著那張萬年冰窖的臉,可愛的小弟不送幾句金玉良言。」蘇少初對著眼前的人永遠是那派調侃的輕笑。
當年為逃避災劫而避居關外的長公主,因舊疾復發與毒傷,需中原的藥物長期療養,身為徒弟的蘇少初,向來將長公主看成第二個母親,自當隨行相伴。
放下笛子,蘇雪初沒回頭,只是看著被野雁撩出一波又一波的湖水漣漪。
「慎行、慎思,莫再胡作非為!」
「喔!」蘇少初受教的頷首。「當真是一板一眼的金玉良言,沒其他的?」
雪初毫無表情的臉只是繼續拿起笛子,再次揚起笛音。
「唉!要從你身上榨出一點人味,還真得有耐心。」蘇少初站到他身邊,迎著舒暢的徐風,自我認定的環胸,「不過,我清楚,知道我這不擅表達內心情感的小弟,是萬般不舍我這溫柔、親切,對照顧小弟不遺余力的好姊姊離開他身邊,只是害羞的講不出口。」
一雙清靈雙目斜睨他,他卻依然冷靜閉目的吹笛,旋律卻不似,方才的輕然,而是融映這湖光山色似的,帶著一股悠暢穹蒼的自在,隨又爬升的音像要沖破雲端,卻又顧念這塵世之美,轉而游玩在天地之間,一派灑然。
知道他以笛音在對她說話,蘇少初一笑。
「你覺得這是我的個性,也是最適合我的生活方式,悠游無束。」她橫他。「那你呢?該不會想在南源養老吧?」
年紀輕輕,卻從小就像個快成仙的高人一樣,沉默寡言、不受任何誘惑,熱愛與世隔絕的環境,除了為她出戰外,他很少出了嵋秀山。
「我的性格不適合中原,更何況在中原,我們無法一起出現。」
雖是雙生子,也終歸男女有別,體態、身段都隨著成長而不一樣了,互相扮演的游戲已難再繼續,年少的無悠快樂該晝下句點,未來正等著他們。
「好吧!看在可憐的小弟極可能會思念老姊我,來,送你嵋秀山申深處幾十年才一得的金縷紅葉。」她一派大方豪爽的拿出難得難見的珍物。
「三十年才發三葉的金縷紅葉,你從哪來的六葉?」接過放上章新的東西,他微怔。
會長出金縷紅葉的玉槐樹整個南源才兩株,一株在明宗劍師清修處,是南源聖地,另一株在險惡的壟溝寨中。
金縷紅葉特性,望似徐徐如全絲鏤嵌紅玉般的精美,能維持十年不枯不朽,對內傷的復原幾達神速之效,南源唯一有的兩株都長在非輕易可取得的地方。
「其中三葉是靠我的美色引誘劍師給我的。」她清清喉嚨,神秘兮兮地低聲道。
蘇雪初雙眉攏起瞪著她看,牽著唇畔,像要說什麼,卻還是沒出口。
「怎麼?你想說佩服我魅力無邊呀!」
「劍師日前說丟了一樣東西,懷疑是某個鬼靈精偷的,原來是指金縷紅葉和你。」
「誰有那能力偷劍師的東西,只是那一天他老人家正好不在,我又通過他設的機關,順便帶走一樣小東西當紀念了。」也好告知,有客來訪不遇。
「另外三葉呢?」
「就你,之前代我赴戰的那五人,號稱邪東五煞。」
為什麼壞人都喜歡成群結黨,再取一個听起來很俗,他們卻自認很響亮的名字。
「他們是壟溝寨的主人?」
「耶!現在不是了。」她笑意吟吟,不忘補上一句。「在被你所敗,又被我取走金縷紅葉後,他們已棄守壟溝寨。」三十年後金縷紅葉再長成時,看會不會有人再去佔領壟溝寨。
只是地勢險惡的壟溝寨,玉槐樹更長在峭崖斷壁之處,非武功上乘者,也只能望葉興嘆,這就是為什麼邪東五煞只能佔地為王,卻始終得不到金縷紅葉。
「有時候你讓人無言到不知該說什麼。」
「不知該說什麼,就祝福我了,順便送我一樣東西。」蘇少初揚眉睨他。「將你早年隨身的寶劍送我吧!」
「冰瑩虹劍。」那是劍師在他劍藝初成時所贈,及至這幾年,他無意中解決了一位隱世甚久的老鑄劍師所遇上的麻煩,對方依他體型與能力,為他打造另一口隨身佩劍。
「冰瑩虹劍劍身輕薄,迎風無阻,適合我勝過你。」她直接俐落的告知他,放在他身邊無用,不如給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它多像你,看似傲雪如霜,冷冷無言,實際出招時,如盛熾焰火,予人驚嘆。」
蘇雪初起身,將頸上自小到大的隨身寶玉解下,戴到她頸上。
「你一件飾品都不喜歡戴在身,除了君兒的金戒子,這塊玉就為我破例吧!」
很少想到,早已習慣相伴相隨多年的手足,此後不再相依相隨的日子,但他們終要面對成長之後的各奔前程,蘇雪初伸臂環擁住她。
「只要你希望,任何時候我都會為你赴每一場決斗;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你身邊。」
在他懷中的蘇少初沒說話,雪初也不曾放手的擁緊,為這分手在即的時刻,蘇少初回擁住的雙臂,伴著她略有不穩的低啞輕笑,道︰「親愛的小弟,你才真是不說話則已,每次一動作,就讓人不知該說什麼。」
餅往的思潮讓這雙凝睜望月的眸瞳,添上些許生動的溫暖笑意。
「皎月思親更思人。」她閉上眸,幽幽低喟︰「小弟,你知道嗎?現在的我最想做的是,斟一杯酒,與你在雪夜下的明月共飲,看你沉默的表情,听著我的話,卻總不自覺的皺起眉,那是一段寧謐而平穩的幸福時光呀!」
蘇少初步上溪泉邊,拿起頸間唯一戴在身的玉石,將它解下後,指尖凝氣灌入玉石內,一陣細紅之煙冒起,她從懷中抽出一小片紙片細卷後塞入半軟的玉身內,隨即放入一個小竹節內,放入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