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想,他還是個孩子啊!」她咬住下唇,努力摒除腦中冒出的念頭,迅速整理好頭發,手卻一頓,發問仿佛還殘留著他指掌的觸感。
她甩了甩頭,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但臉上因他而起的紅暈,久久沒有褪去。
音樂教室內,學生們各自分成小組,正在進行期末考試的合唱練習。
葉友希背著球袋,走上樓梯。他濃眉挺鼻,眸光炯亮,黝黑的膚色使他俊秀的面容略顯粗獷,步伐輕而沉穩,走進音樂教室。
「老師。」
正在整理琴譜的梁意畫聞聲回頭,笑道︰「籃球隊的比賽打完了?快來練習吧,下禮拜就要考試了,你的組別是……」拿起分組名單,眸光一僵,遲疑著不敢瞥向角落鋼琴旁的人。
「報告助理姊姊,葉友希同學跟我們一組!」鋼琴旁的魏霓遠笑著舉手,適時化解了她的困窘,過來拉葉友希。
梁意畫松了口氣。她當然不怕魏霓遠,怕的是琴椅上那個安靜文雅的身形,即使她一眼也不敢瞥向對方,仍能感覺那雙在數天前深深震撼她心房的眼一直盯著她,不曾放過她任何動作。
她轉回身,繼續整理琴譜,努力忽略背後那教她如坐針氈的視線。
「來來來,籃球隊副隊長,樂譜都幫你準備好了,等一下阿樹彈琴,你跟著唱兩遍就會了。」魏霓遠熱情地將準備好的樂譜遞給葉友希。
葉友希點頭︰「謝謝。」看著坐在琴椅上的傅瓏樹,他打開球袋,取出一個紙袋。「阿樹,剛才我在樓下踫到隔壁班的姬秀和,他要我把這個轉交給你。」將袋子放在琴椅上。
「謝謝。」傅瓏樹臉色白得嚇人,從頭到腳散發著森森寒氣。「不過,請叫我傅瓏樹。我不習慣明明跟我沒什麼交情的人,還要跟我裝熟。」
「是,對不起。」葉友希臉色未變,只是多看了他幾眼,隨後走到一旁,和同組的同學討論合唱考試的事。
魏霓遠皺眉,俯身到好友耳畔,「喂,你又在鬧什麼少爺脾氣?」
「我說過,我看他不順眼,不想和他同組,是你硬要拉他進來。」傅瓏樹忍著太陽穴的抽痛,聲量絲毫未降低,壓根兒不怕被葉友希听見。
魏霓遠瞅著他頑固的神情,嘆口氣,壓低了聲音,「這麼暴躁,該不會是和助理姊姊吵架了吧?」
暗瓏樹眼色一暗,「不必你管。」
為了妹妹無禮的舉止,他後來又向她鄭重道歉過,她只笑答不介意,但後來這幾天都有意回避他。
為何回避他?他只想得到一個原因——因為他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感情,她也是——而她選擇回避。
就因為他年紀比她小?
年紀小又如何?年紀小就不懂得什麼是愛情嗎?
「不必我管?好歹我也認識不少模特兒姊姊,就『某方面』來說,或許能給你建議哦。」魏霓遠涼涼哼著,擺出一副「快求我」的表情。
暗瓏樹正打開紙袋的手一頓,言不由衷地道︰「你又懂什麼了?」見到袋里的一迭資料,還有一根木雕發簪,神色更形復雜。
「我懂的可多了!首先,對女孩子要溫柔呵護,這是男人最基本的風度和義務,但想成功追到女孩子,單靠溫柔呵護還不夠,必要時得采取主動。當踫到喜歡的對象,女孩于是很願意對方主動有親密動作的;但如果她們對你沒意思,你說不定會被當成,賞你個五百、一千塊。」一個巴掌日「五百」,買一送一日「一千」。「兩情相悅和性騷擾,只有一線之隔!」
暗瓏樹若有所悟地頷首,一手按著越來越痛的太陽穴,「這條界線有規則可循嗎?」
這說法,與妹妹架上那些言情小說的描述大致相同,可他把那些書全部看完,還是不僅要如何捉住那關鍵、該行動的一瞬間。
「沒有!這條神秘的界線只存在女孩子的心里,她們喜歡你,就是兩情相悅︰她們不喜歡你,你就是十惡不赦的,踫她們一根手指,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暗瓏樹只覺太陽穴的血管瞬間 哩啪啦全爆了,咬牙切齒地瞪著好友,「既然一切由女方自由心證,你前面說了一大篇,不就全是廢話?」完全沒有他能利用的線索!
「是啊!可是你听得很認真,我只好繼續講!」捉弄成功,魏霓遠開心地大笑,閃過好友扔來的琴譜。「不過,還是有人可以既不激怒心儀的女子,又能看穿她的心思,制造最適合的時機,讓她不知不覺落入情網。你如果不去嘗試,永遠只能在一旁看著她,反正她是你喜歡的人,就算因此挨她幾個巴掌,也是值得的吧?喔,她來了,好好把握機會啊!」語畢,迅速溜到一旁。
暗瓏樹微僵,側眼瞄見梁意畫走近,拾起被他扔出去的琴譜,遞了過來。
「你們這組練得如何?」組長登記是傅瓏樹,梁意畫不得不和他說話,注意到他臉色白得可怕,低問︰「你還好嗎?」
「我很好,只是頭有點痛。」他將裝著發簪的紙袋放下,一時沒有勇氣抬頭看她。「等一下讓葉友希跟我們練幾遍,就可以把鋼琴讓給別組使用了。」
「不必急沒關系,這周原本就是排到你們的小組使用。」不必與他眼神接觸,讓梁意畫沒那麼緊張,又道︰「我晚上要回嬸嬸那里,你和筠筠兩個人在家可以嗎?」傅父今早出門,前往海島上的西紇國廢墟繼續挖掘工作,而傅母放心不下丈夫,也陪同前往。
那晚以後,他們之間融洽的氣氛已經消失,揉進了噯昧的氣息,如果她先前對他有一絲好感,那一晚則是催化劑,徹底改變了她看待他的態度。她害怕自己不該有的感覺,害怕他會說出她不敢听的話,只好逃避。
但他不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就連她回避他,他也不會主動靠近,又教她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反應太過度了?畢竟他們年紀差這麼多,她也不是特別出色的美女,沒道理他會對她有異樣的感情。
說不定,一切只是她心里有鬼?
「我們不是小孩了,可以照顧自己。」又是這種姊姊看顧弟妹的語氣!暗瓏樹頭更痛了,手伸入口袋,模出藥盒。
「你要不要去保健室?」梁意畫從未見過他臉色如此慘白,看得心驚。
「不!」他斷然拒絕,可痛楚卻令他皺眉。「我有藥可以吃……」一陣劇烈頭痛讓他再支撐不住,倒在琴鍵上,鋼琴發出轟然巨響。
梁意畫慌忙扶起他,轉頭隨便抓了個人,「葉……葉同學!」
第五章
「我不要去保健室!」傅瓏樹被迫趴在葉友希背上,被背著下樓,他的頭痛得像有人拿著鐵錘在敲,憤怒的咆哮變成氣虛的低語,「我有帶藥來……吃藥以後,還可以繼續上課……」
「我不準你繼續上課。」梁意畫堅持道,伸手探他額頭溫度,燙得嚇人,讓她焦急又惱怒,「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說?」
暗瓏樹的反應是哼一聲,撇過頭去。
三人來到保健室,不見校醫,只有穿著白色制服的年輕女人坐在辦公桌後,是保健室的助手。
見到葉友希背上的男孩,女助手鏡片後的眼閃過一絲銳利,淡淡問道︰「你又來了,這次是什麼問題?」
「他在發燒,可能是……」是什麼病梁意畫不知道,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傅瓏樹,要他自己說。
他卻抿唇不答,像頑固緊閉的蚌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