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猛地伸來一雙手,將她搶了過去,轉身狂奔。
「秀和!」她驚喜地叫出聲,轉頭見兩個男人緊追在後。「他們追來了!」
「只要跑到山路上,有車經過就得救了。」姬秀和筆直朝有路燈的方向跑去,匆忙中往懷里的嬌小人兒一瞥,看見一張堪稱可愛的臉蛋,卻是全然陌生的。若非她叫出他的名字,他會以為自己沒救到人。
槍聲忽響,他一驚之下腳步踏錯,直滑到山坡下。追來的男人跟著滑下,分別抓住兩人。
「秀和!」她被嚼檳榔的男人拖到一邊,眼睜睜看著姬秀和被穿汗衫的男人揪起,槍口對準他額頭。
「你是誰?為什麼來這里?警察知道了嗎?」男人以槍重重擊打姬秀和的臉,暍道︰「說!還有誰跟你一起來?」
「我已經報警了。」一說謊,姬秀和還是心虛地低頭,只希望能騙過對方。「警察已經知道你們在這里,你們最好趕快離開——」
「干!你報警?」男人凶狠地對他飽以老拳,槍口抵在他眼上,「我就先斃了你,讓警察來幫你收尸!」
「放開他!」刁念萸大叫,指尖的熱氣越來越強烈,她無暇細想,揮掌拍出,怒叫︰「我說放開他!」
紫電閃耀,照亮了樹林,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
第九章
中午時分,國小校園內——
「來,拼字游戲的最後一題,也是最簡單的一題。」女老師以磁鐵在白板上排了兩個英文字母「D」和「G」,在中間空了一格,笑咪咪地問︰「誰要拼這個字?」
「我!我!」台下的孩子們奮勇爭先,幾十只小手在空中揮舞。
「大家都會啊,那點誰好呢……」女老師目光掃到整節課都沒有反應的小女孩,試探地喚︰「小妤,你知道嗎?」
雹妤映小臉如罩寒霜,冰冷憤怒,惡劣地大叫︰「shit!」
「不是啦!」一旁濃眉大眼的男生還以為她不知道答案而胡亂回答,搶著英雄救美,「『shit』是狗屎,你要拼成『狗』,『dog』才對啦!」
痹孩子,你不必特地解釋啊……女老師臉色尷尬,憐憫地看著神色倔強的小女孩。可憐的孩子,以前多麼乖巧可愛,如今性格大變,不知在壞人手里受了多少折磨?
「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耿妤映惡狠狠地扔去一記白眼,情竇初開的小小心靈瞬間四分五裂。「我就是要罵shit!shit!我討厭跟你們這群白痴上小學!shit!」猛地從座位上跳起,沖出門外。
「小妤!」全程在教室內陪女兒上課的耿母馬上追出去。「小妤,你不喜歡大家幫你辦的同樂會嗎?小妤?」見女兒頭也不回,她焦慮地喚道︰「小妤,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要你管!」回頭見耿母緊跟在後,守在教室外的保全人員也一擁而上,她失去耐性地怒罵︰「誰敢跟來,我就跳樓自殺!」
此言成功地震懾住眾人腳步,沒人敢再追去,眼睜睜看著她腳步不穩地沖入洗手間。
「可惡!可惡!」她打開水龍頭,將冰冷刺骨的水直接拍上臉頰,眼眶泛紅,卻咬著牙不肯掉淚,瞪著鏡中的自己。圓臉、圓眼、圓嘟嘟的鼻頭,據說是十二歲的年紀,身材卻遠比同齡的孩子嬌小,臉上還帶著遭歹徒綁架數日留下的傷痕,眼神恚怒。
那晚應該逼秀和立刻帶自己離開,而不是听他的話,先通知警察!
警察將他們和被紫電劈斷雙腿的匪徒一起帶回警局,他只來得及告訴她要沉著,別忘了她的身分已是盈泰企業負責人的十二歲女兒耿妤映,她就從他身邊被帶走。
接下來是一連串筆錄、醫院檢查、「親友」慰問,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只好裝作失憶,也都忍耐地配合過來了,還得熬著魂魄對這個軀體的不適,鎮日像行尸走肉,但整整七天過去,她連他的一面都見不到!
在耿家,她像個犯人,房子的所有出入口都安排了保全人員,她不能出去,一要求見他,什麼都順著她的耿母就臉色遽變,說什麼也不肯。好不容易今天想到個回學校上課的藉口,又是一大群人跟出來!
她受夠了!
「秀和,秀和……」一遁又一遍念著他名字,像一把螺旋的鑽,鑽入她心底最思念的部分。曾以為復生後的最大問題是性別,沒想到如今連見面也不能,難道真的就此與他分別,永遠不能再見?
「小妤……」耿母怯怯地站在洗手間門口,看著女兒失魂落魄地走出來,卻不敢上前安慰。
女兒變了,眼神、語氣都變得陌生,不像個稚齡的孩子,回家以後,連一聲「爸爸」、「媽媽」都沒叫過,甚至說自己不是耿妤映。醫生說是因為遭受巨大創傷所帶來的改變,她卻有種感覺——她懷胎十月的心肝寶貝已經不在了,小小身體里裝著的是另一個人。
但一看到孩子蒼白憔悴的神情,還有渾身遭虐待留下的傷痕,她忍不住敝自己想太多。以往被細心呵護的孩子受到這麼大的驚嚇,怎麼可能還能像從前一樣活潑?她不該質疑,而是該用更多的愛去包容撫慰啊。
雹母勉強擠出笑臉,「媽媽不讓你見那個男孩子,也是擔心你啊,媽媽只是怕你有危險——」
「你不是我媽媽。」她斬釘截鐵地寒聲道,瞪著耿母蒼老的臉龐,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卻像已步人中年,黑白摻雜的發絲,听說是在耿妤映被綁的那幾天一夜白頭。
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時,母親也才五十歲,衰老得她幾乎認不出,一頭如雪的銀絲,也是為了她這早天的女兒而白嗎……她閉了閉眼,忍住盈眶的淚。
她真正的母親已經死了,屬於這個身體的母親,與她無關。
「對不起,你要什麼,媽媽都給你!l耿母幾乎要哭了出來,「是媽媽不好!那天去公園玩時,如果答應帶你去買面包,你就不會自己溜出公園去買,不會被那些人抓走,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如果真的想為我做什麼,就讓我見他。」
她無意傷害這位母親的心,但她與這個世界有整整十年的差距,唯一想要的是姬秀和,唯一信任的也只有他,被迫與陌生人相處七天已是她的極限,再阻止他們見面,她不惜讓依附得還不穩的魂魄離竅,放棄這個復生的機會,也要見到他!
「回教室去好嗎?老師和其他同學特地幫你辦了這個同樂會,你這幾天沒來上課,他們都很擔心你呢。」耿母強忍淚水,試著討好女兒,「媽還邀了魏霓遠,上個月你在電視上看到他,一直吵著要見他本人,記得嗎?他人很好,媽一聯絡他,他馬上答應今天來看你——」
「在說我嗎?」說人人到,一身牛仔裝的魏霓遠帥氣明朗,介入母女倆僵硬的氣氛中,笑道︰「不好意思,出門前踫到一點麻煩,所以來遲了。」
雹妤映抬頭看他,隨即發現他身後還有一人——一件紅白雙色長袍,系著棗紅色腰帶,依舊是熟悉的溫和笑顏——姬秀和!
「秀和!」她驚喜萬分,毫不猶豫地撲向他,不料魏霓遠彎下腰,順勢將嬌小的她抱入懷中。
「哎呀,你這麼高興見到我嗎?」輕松的一句低語就止住她的躁動掙扎,「不想秀和被趕出去的話,就乖乖別動哦,學姊。」
守在校門外的保全人員此時也追了進來,面帶愧色地向耿母解釋,「我們原本照您吩咐,除了魏少爺,不放任何人進來,但魏少爺堅持說您答應讓他帶這個朋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