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親自來邀請,應該有較大的機會能得到首肯。」孟谷說,
但再三衡量她見到他的表情之後,他不這麼認為了。
丙不其然,梁雨萍先是鎖眉,半晌,像作了什麼重大決定,深吸一口氣,正經看向坐在對面的同行。
「孟先生,很謝謝你不時送來的花,還有邀請。如果是朋友之間的邀約,我樂于接受;如果不是,請恕我失禮拒絕。」
在自己還一團亂的時候,梁雨萍實在無心接受他別有用意的追求,
那一團亂,來自于葉秋胡言亂語的提點,和她突然體認到的事實。
如果真要為那團亂定名,只有三個字︰柏烈旭。
明明是學弟,她也一直--自以為是地把他當作學弟,葉秋何苦攪亂她的自以為是,讓她生活大亂、心緒不寧?
恍惚一陣,是孟谷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我听妳的助理說妳並沒有對象。」
看來她得找個時間警告助理小妹,別胡亂出賣她。
「你這樣讓我很困擾。」面對這個男人,她得凝聚心力應付。
「妳是第二個說這種話的女人。」果然物以類聚。
「哦?第一個是誰?」直覺問出口,下一秒,靈光一閃的想法竄出頭。「那個人該不會是--」葉秋?
孟谷听出她所指何人,雙手半舉投誠。「長江後浪推前浪,妳很聰明。」
「你不應該拿我當餌,葉秋氣壞了。」果然,他的目標是葉秋,不是她。
難怪,每次送花,邀她吃飯的日子,葉秋不曉得從哪得到消息氣呼呼地殺將前來,在她面前痛批他一番。
這男人--根本就存心找機會挨葉秋的罵。
「如果她有妳一半聰明就好,高材生果真不一樣。」
「她只是遲鈍了點,在感情這方面;你應該知道,她排斥男人。」
孟谷抿了抿性感的薄唇。「她只是排斥我,跟其它人倒是有說有笑。」就像前幾天那通電話里的男人。
那個叫柏烈旭的男人。
「反過來思考,你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回過神,他說︰「特別厭惡的那種。」很有自知之明的見解。
「我相信葉秋拿你沒轍的,事實也證明了不是嗎?她一下子就上了你的當,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可憐的葉秋,被孟谷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我的確對妳有意思。」他起身,步向她。「有沒有興趣跳槽,希望我的大廟能容下妳這尊可能得道的菩薩。」
「可惜我目前很滿意這里,並沒有另謀它處的打算。」
「李正道律師人如其名,只可惜太過強調正義感的律師在這個業界,頂多只能圖個溫飽,很難有太大的作為。」
「難道你的成功是奠基在利用不當手段之上?」她反問,眼神清澈坦蕩。
孟谷靜了一會兒,發自內心微笑道︰「我衷心期待妳未來的表現,梁律師。」
「彼此,但請別再利用我來激怒葉秋了,她個性急躁,當心害人害己。」
「我會注意。」他說,主動牽起她的手一握。「很高興認識妳,雖然一開始我確實有其它目的,但現在,我是真心這麼想。」
「我也是。」
卡!辦公室門就在這時猛然大開,打斷他倆剛萌芽的友誼,又迅速在闖進的男人背後關上。
梁雨萍的驚訝,突然沖進來的柏烈旭盡收眼底;而孟谷握住她手不放的行舉,他也沒有錯過。
只是因為模糊的認知,直覺孟谷針對的並非雨萍,是以,柏烈旭暫且按捺住將人搶到自己身邊的魯莽念頭,皮笑肉不笑地說︰
「妳的助理說現在是妳私人休息時間,如果不介意,閑談的對象加我一個如何?」
「烈旭?」強凌的氣勢讓梁雨萍驚呼出聲。
倏地,她想起自己不久前沖動掛他電話的舉動。
天,他一定很生氣!
心念及此,工作時慣用的精明登時化作漿糊,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她擅于解決旁人的糾紛,卻不擅長解決自己的--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律師的通病,但至少是她的罩門。
听見她低呼的名字,孟谷不禁多看門前這個年輕男人幾眼。
柏烈旭麼?孟谷敏銳察覺他的視線專注在自己跟梁雨萍正握著的雙手,再掃見梁雨萍見到他時錯愕的表情,心里推敲出了七八成。
回頭他得問問葉秋那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想。
眼前這個柏烈旭,壓根兒不像葉秋口中說與她情投意合的女敕草情人。
除非這世上有兩個柏烈旭,否則只有一種可能︰那丫頭在說謊。
顯而易見,答案是後者。
不費吹灰之力,意外解了惑,孟谷此時只想立刻離開,去找害他誤會動怒的始作俑者,那個毒嘴壞心的惡女。
「我的事已經談完,剩下的時間都屬于你。」步過他身邊,孟谷說道。
「多謝。」柏烈旭客套響應,代替仍處于錯愕狀態的辦公室主人送客。
走到門前,孟谷突然轉身。「梁小姐。」
「咦?」這一聲,應得有如驚弓之鳥,小心得很。
細長的眸子來回逡巡兩人,孟谷淡笑︰「看來遲鈍的不單只有葉秋,『物以類聚』這句話果然一點都沒錯。」
兩個男人目光意外交會,同理心使然,彼此以微笑點頭作為告別,沒有因誤會而起的沖突。
門板一關,「喀」地鎖上--
是該把話講明的時候了。
第十章
靜默,隨著柏烈旭關門的動作降臨。
他沒有朝她逼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末了,以嘆息作為開頭︰
「妳掛我電話。」他指控。
「嗯。」梁雨萍乖乖俯首認罪。
「為什麼?」
「因為……」支吾半天,梁雨萍決定閉嘴。
動機說不上來,她怎麼能回答那是出于一時的直覺呢?
曖昧不清的界線最難捉模,他對她是何心態她隱然可知,但她畢竟不是他,無法確定自己想的究竟對不對;而她自己對他抱持什麼想法也尚未厘清,在這種情況下,避而不見是最簡單的方法。
「若不是葉秋多嘴,我並不打算這麼早讓妳發現。」果然,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在生涯規畫上,他得多考慮身邊不可控制的變因。「本來,我想等到取得CFA證照之後再告訴妳。」
「告訴我什麼?」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想追求妳。」
注意到她倒抽口氣的細微動作,柏烈旭不禁自嘲一笑。
「還是嚇到妳了?」他已經盡量緩和口氣了。
嚇?不,與其說是驚嚇,倒不如說她有種「啊,原來如此」的感覺。
這些天來,她不斷地思考他們這幾年來相處的情形,試圖從中推敲出他對她之所以用心的原因,答案其實隱然成形于心,但想法畢竟只是想法,當他親口對她說--仍免不了本能反應的怔仲。
「但我真的想在妳身邊,以學弟、朋友之外的身分,留在妳身邊。」
「我大你四歲。」
「我知道。」他聳了下肩頭。「但年紀只是年紀,無關乎我對妳是什麼感覺,就算妳今天大我十歲也一樣,令我心動的是人,不是年齡。」
心動……這兩個字讓梁雨萍低下頭,不知如何面對他這麼坦白的話。
她打算以沉默帶過,可;但他並不想放過開誠布公的機會︰
「妳呢?對我抱持什麼樣的想法?」
這問題問倒了她。
心底,她肯認他已然是個男人的事實,也知道了這幾年他對她的好,源出于男人對女人的用心,但--
「我不知道。」她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以來,我沒想過你對我的好意味著什麼,只是很單純地以為我們是朋友,現在突然要我回答你,我真的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