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這樣好怪。
「我不會再說這種話,絕對不會。」
她點頭。「其實我也該跟你道歉。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但一直沒有跟你說聲生日快樂,現在補說可以嗎?生日快樂。」
「我要求一份禮物。」
「我已經送你啦,兩個巴掌跟兩個壞蛋。」她回敬他。看見他皺眉的小老頭表情,忍不住哧笑出聲︰「開玩笑的啦,說吧,想要什麼禮物?但是要先說好哦,你得等一段時間,我最近打工的錢全拿來買依依的禮物了。」
「不用花錢。」
「咦?」
兩手悄悄扣在她身後形成一個圓。「我只要一個吻跟一個承諾。」
危機感倏地浮上心頭,陸雲儂退步,腰背貼到勾合的雙手。「雷、雷君霆?」
陰影背著陽光罩上她的臉,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陸雲儂驚訝地發現眼前的人長得比自己還高。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已經比她高了。
一百七十五、六?還是──接著壓下的微熱攪亂她的思緒。
生澀的吻落在額心、鼻尖、左頰上的傷、兩邊唇角,卻略過真正象征親密的唇瓣。
還沒得到她的準允,這兩片唇瓣還不屬于他,這點尊重他還是有,雖然早晚這都會是他的。
「別再讓任何人踫你,這是我的權利。」他說,認真且比平常更嚴肅。「保管它,直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刻,我會向你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好像是──他送她回來的。
那是在作夢吧?關于他要求的生日禮物。
看著鏡中的自己,陸雲儂下意識模模左頰,縫線過後的痕跡雖然會隨時間平復,還是會有凹凸不平的觸感,這傷乍看就能見,不是不明顯啊。
是不是因為這樣,當年十二歲的他很認真地允諾被自己歸類為笑話的嫁娶?
是不是因為這樣,十五──不,應該是十六歲了的他才會說出那種話?
「什麼時候我家小妹學會坐在鏡子前面顧影自憐了?」不請自入,陸雲妮笑看小妹發愣的臉。「你晚餐吃得不多,發生什麼事?」
好過份!「怎麼可以用我吃飯的量定論我的情緒。」
「誰教你只要心情不好,吃的量就少。」揉亂又剪短的發。「跟送你回來的雷君霆有關?」
「姊還記得他?」
「印象深刻。那年你出院之後,他來過我們家,被爸擋在門外不給進,也不準我們告訴你。」
「真的嗎?」那不是跟她在他十三歲生日時被擋在外頭一樣?
「我騙你做啥?」
「他沒說。」
「我想他是覺得這種事很丟臉。」那孩子看起來就是心高氣傲,隔幾年再見,更孤傲了。「就像你那年沖回家抱著我哭一樣。」
「這麼丟臉的事,姊干嘛記得這麼清楚。」討厭。
「能讓我們小妹哭成淚人兒的人不簡單,也是從那時開始,二哥對雷家就很感冒,比爸還嚴重。」
「雷君霆是說真的。」嘆口氣,半張臉趴在梳妝台,有氣無力將今天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姊,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
「嗯,他以前說過要娶你不是嗎?」
「這你也記得?」可怕的姊姊,記憶力好得嚇人。
「他看起來像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就是這樣才讓人害怕。他才十六歲耶。」十八歲的她都還沒有這個道行,確立自己未來的人生,十六歲的他怎麼能說出那麼決斷的話。
好像……非她不娶似的。「他怎麼可以確定我就是──不對,他是在意這個。」
點點左頰,一定因為這個沒錯。
「你的傷?」陸雲妮並不這麼認為。「我想在雷家人的字典里沒有‘以身相許’這四個字。」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理由。」他的要求太突然,簡直沒有道理。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就是她臉上的傷。「我並不在乎臉上的傷,真不懂他在意個什麼勁,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傻小妹,我還是老話一句,他喜歡你的可能性頗高,你最好認真看待這件事,捫心想想自己對他抱持什麼心態。」
「他比我小。」
「年齡不是問題,你擔心被人笑說老牛吃女敕草?」
「我還不想談戀愛。我想像大哥一樣,先四處旅行走走看看。」一直向往大哥的自由自在,像個吉普賽人,有流浪的瀟灑帥氣。「我連自己將來要做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去想嫁娶的問題?這問題對我來說太早了,而且──可惡,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篤定?」
「你得問他。」她幫不了忙。「小妹,你真的很煩惱。」
「當然。突然提出近似告白的要求,怎麼可能不心慌意亂?」
「這學期剛開始你也被幾個男孩子追著跑,怎不見你像現在這麼慌張?」
「我──」啞口無言。
陸雲妮的話點醒了她。
同樣是追求,只有雷君霆讓她不知所措,整顆腦袋亂成一團。
為什麼呢?嗯……啊!「姊,我會慌是難免的。你想想,我一直把他當弟弟看,換作是你,突然被弟弟告白也會心亂如麻對不?」
炳!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豁然開朗,陸雲儂突然覺得肚子餓。「姊,冰箱還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我有點餓。」
「天……」陸雲妮覺得頭疼。
小妹遲鈍如斯,令她汗顏。「你長得像媽,腦袋卻像爸。」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什麼意思?」好像被貶了?
「沒什麼。」
她有預感,雷君霆不會輕易罷手,而她的遲鈍小妹很難不入甕。
懶得說,靜作壁上觀吧。
「……時間過得真快,又是畢業的時節。各位同學,還記得你們剛入學時的青澀模樣嗎?身為校長的我,看著你們慢慢成長,茁壯,從樹苗長成大樹……」
禮堂舞台上,聖羅高中的校長嘰哩呱啦背誦請人捉刀的演講稿。
炳──呼。「除了開學典禮跟今天畢業典禮,我還沒見校長在學校走動過哩。」陸雲儂悄聲對坐在左手邊的人說︰「什麼叫睜眼說瞎話,看他就知道了。」
「噤聲。」壓她的頭靠在肩窩。「想睡就睡,別多話。」
磨蹭地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陸雲儂根本不在乎四周投來的訝異目光。
反正流言纏身,畢業之即再添一樁也算功德。
而之所以會有這麼多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傳聞事件,還得拜身邊的人所賜。
死雷君霆,原來什麼黑道出身啦、她是他的人啦……這類的謠言都是在他的許可下被當成新聞在放、八卦在傳,氣人啊!
「你干嘛不坐在台上讓畢業生瞻仰兩年來為學生喉舌勞苦功高的學生會長?這樣我們也不用坐在台下讓禿頭校長帶頭念經,荼毒無辜學子。」
「我三月份就已經卸任,由二年級的人接手。」
「是啊,把會長的位子丟給依依,也不問她願不願意。」
「這是必要的。」他離校意味夏依失去靠山,如果手上沒武器,恐會被聖羅狗眼看人低的惡意吞沒。「這對夏姐比較好。」
這家伙就是不肯多作說明。「幸好我夠聰明,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有時候該說的話一定要說,否則一不小心就會遭人誤解,那可就糟了。」
「嗯。」漫不經心的虛應。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三年就這麼‘咻’地一聲過去了。」高中時期在打打鬧鬧、流言蜇語下流逝,有點感傷。「我這三年做了什麼?在高中生涯中留下什麼可供日後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