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會做到被你發現?」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連帶瞧不起他。
雷君霆真想戳醒壓在肩膀上的女孩,把話說清楚。「進入城堡的方法不只一種,小白痴。」
「嗯嗯……」回應也似,陸雲儂咕噥了下,拂至臉側的凌亂黑發隱約露出左頰淺白的長痕。
微熱的鼻息淺淺吞吐在頸邊,她打哪來的篤定,認為他像綿羊般無害?
鼻感的長指凌空,以若有似無的親匿距離描繪看了許久早已熟稔的傷痕。
「真當我是個不解世事的小表?」太狗眼看人低了,女人。「第三年了,你以為我會無條件任你依賴如斯只是單純為了報恩?」
斑中生涯正式邁入第三個年頭,這段時間無論分班也好、分組也好,她以為憑什麼兩人總能湊在一起?若不是他利用家族的名聲大玩狐假虎威的游戲,哪能凡事盡如己意。
然而,盡避他致力遮掩她的光芒,甚至刻意放任關于她的不實謠言愈傳愈離譜,好教誤信的人對她懼而遠之,還是有人看穿謠言迷霧下的真實,發現她值得珍視的熱情率直,陳應生只是其中之一,一尾他來不及制止的漏網之魚。
兩年來他在暗地動了不少手腳,打退許多投注在她身上的愛慕眼光──不論男女。偏偏,粗神經的她始終沒听沒聞沒感覺。
第一年做得吃力,第二年利用學生會長的權力暗中帷幄,讓事情變得輕松許多──她最瞧不起的小人行徑卻是他習慣的手法。
特權不用就枉稱「特權」二字,自然也就沒有讓人追逐爭求的價值;他追求特權為的就是使用它,家訓教會他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雙眼緊閉的陸雲儂突地發出呵呵呢噥,好夢方酣,不擔心身邊的人可能突然化身成一匹極具歹心的惡狼,將睡夢中的小紅帽拆吃入月復。
靜謐的空氣中多出一抹深且短的嘆息︰
「我可不想只做你的弟弟,明白嗎?笨女人。」
第四章
「我有話說。」葛非焰見二年級成員先行告退之後,舉手打斷三年級班底收拾文件的動作。
「什麼事?」雷君霆心下猜出八成。
學校是僅次于社會的謠言溫床,他不意外又有另一波新起的浪潮,也很清楚謠言的內容為何。
「本校號稱黃金腿的田徑社社長張有亮這位黑馬兄,繼陳白馬之後也揚言追求你班上那位傳說中的‘刀疤女煞’陸雲儂,看來今年的春天很早到,現在才秋初,就已經春意盎然。」說得有如實況轉播的葛非焰完全沒注意到當他說出「刀疤」字眼時,會長大人的眉頭不悅地打了結。
「春天與秋天都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季節。」褚真淡說。
「難不成今年流行黑道風?」葛非焰沒有結束話題的打算︰「陸雲儂的行情這學期開始上漲,除了陳白馬和張黑馬,似乎還有許多人蠢蠢欲動。」
「焰哥也是嗎?」
「我?喝!」
「發神經啊?」狄賓笑著說,眼楮卻飄蕩到一直沒吭聲的會長身上。
「你才是。」他只是覺得剛被一道冷風刺入背脊。怪了,現在才十月天,哪來的冷風?「你別開玩笑了,琳琳。我對黑道女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樣啊……」再琳琳偏著腦袋想了下。「我倒覺得她挺美,高三才被注意到這事才奇怪。雖然臉上的傷是件遺憾,但仔細一瞧也是美人胚子,還記得嗎?去年聖羅之花選拔賽有人私下幫她報名,後來──對了,後來怎樣?」
「報名表和照片在整理的過程中遺失,沒有辦法完成登錄程序。」褚真回想道︰「通知代她報名的同學,對方也沒有回應,最後只好當沒這回事,喂,你笑得好詭異。」
「沒。」狄賓晃晃手,笑得左眉尾十字紋顫抖不已。
笑眼集中的目標物正凝鎖雙眉無言瞪他。
「換個角度想,也許當初整理資料的人之中有人發現她的美麗,決定私自收藏,不讓人欣賞,只可惜最後紙包不住火,還是讓人發現這塊可琢磨成美玉的原石。」
要說女人的直覺厲害嗎?狄賓佩服地想,雖然是情婦臉,但還真有點腦子。
「真姐,想不到你對愛情小說也有涉獵。」冉琳琳笑說︰「那一陣子學生會百廢待舉,請了不少人幫忙,大家手忙腳亂,百忙之中難免出錯。」
「就是,看不出來你腦袋里除了錢,還裝得下風花雪月。」
「嗯嗯,不愧是情婦臉。」狄賓認真道,很佩服。
只可惜辭不達意,惹惱佳人。
「狄賓!」最忌人談她的臉,褚真拍桌發出河東獅吼。
現場立刻陷入嘈雜交戰,多事人如冉琳琳和葛非焰,拼命在旁邊喊米粉燙;漠不關己的則選擇遠離戰場,走到窗邊偷閑。
叩!窗欞輕輕一響,源自天外飛來的小碎石。
從窗戶看出去,俯下視線,陸雲儂夸張地揮手引他注意。
比比手表。時間差不多了。
右手劍指,左手擺出捧碗狀──該吃飯了。
接著指向他,重復先前的動作詢問︰你呢?吃不吃?
雷君霆按按掌,對方立刻回應「OK」的訊息,留在原地等待。
絕佳的默契,自然得有如呼吸一般。
「離開前記得關好門窗。」
淡淡交代一聲,會長大人不理辦公室火藥味濃,自顧自輕松走人。
「好慢。」陸雲儂不怎麼認真地抱怨。
「怎麼想到找我一起吃飯?」
「你有沒有發現依依最近怪怪的?」問不了當事人,只好改弦易轍找他這個同住屋檐下的人。「在校慶之後就魂不守舍。」
微喜的心情在瞬間一沉。「你只會擔心夏姐。」
「我也會擔心你啊。」臉干嘛臭成這副德性?「只是你行事作風像個老頭子,根本不需要我太擔心;反倒是依依,你記得她國三下快畢業的時候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吧?回來之後她就變得有點不太一樣,說不上來是哪里不一樣,不過,我還是擔心。」
「如果擔心是癌癥,你已經進入無藥可救的末期了。」
縴肩一聳。「沒辦法啊,就是不希望喜歡的人不快樂,你可以說我天生雞婆,反正改也改不了,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日子照樣過得快樂自在。」
雷君霆看著她,沒有吭聲。
是沒什麼不好,只是──
她擔心的人愈多,他受冷落的時候就愈多。
是不是該出點什麼愚不可及的狀況讓她,擔心?
這個女人,多事的毛病還是改不過來,就像高一下學期的夏天──
又一個遲到天,難得的是平常會以一抹讓人氣得發抖的賊笑冷諷的資優生小表竟然不在教室。
「怪了,雷小弟呢?」左右看看,沒那抹矮小蚌兒的身影。
不知怎地,陸雲儂覺得失落,大概是被笑久了,突然少這麼一味以至于渾身不對勁起來。
「嘻,難道他也遲到?」看龜以後還敢不敢笑鱉沒長尾巴。
「誰像你啊!」交情不錯的同學A放聲嗤笑︰「雷家小少爺是到校長室接私人電話。」不愧是雷家人,後台之硬就連校長室也能當自家門廳來去自如。
以十二歲資優生的身分夾帶大筆資助金空降聖羅高中,讓人想不側目以對都不行。
只有怪胎如陸雲儂完全不當一回事,拿他當小表頭看待。
包令人意外的是雷君霆竟然不在意。對任何人都嗤之以鼻的雷家小少爺唯一正眼看的就是傳說某黑道老大之女的怪胎陸雲儂。
這兩個人的關系到底是……任人自由發揮的揣測聯想是目前校內最炙手可熱的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