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一聲令下,八卦團立刻解散回籠。
「還有你,過來。」聲道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火氣。
察覺到的狄賓暗地嗤聲一笑。
什麼地方不挑,偏挑在學生會外頭堂而皇之地「偷情」?
不知死期將至的陸小泵娘皮得繃緊點嘍,阿門!
如果說臉上的疤痕真的帶給陸雲儂某種程度上的麻煩,那絕對不包含遭人嘲笑這一項。
夾帶曾與幫派火並的黑道色彩進入聖羅──當然啦,也是因為本人覺得好玩,這個荒謬到極點的傳聞才會在本人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下如雪球般愈滾愈大,開始有「陸雲儂是某某幫派大姐頭」、「某幫潛入校園的冷血女殺手」諸如此類幼稚園等級的推論,本人听了險些沒笑到腸穿肚爛,而某次到校參觀的親親老爹粗獷外型帶來的江湖味及二哥酷冷的氣質更落實旁人對她身分的揣測。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她也懶得跟這些人浪費口水攪和,任流言蜚語一傳就是兩年,升上高三,仍時有所聞,還加了不少料。
這樣一個黑煞女照理說應該是沒人敢親近的吧?
錯!因為非常人所能及之黑道世界的色彩加持,以及本身過度開朗的外向,陸雲儂反倒交了不少朋友,時常能見她在閃動敬懼大眼的同學中自得于群星拱月的樂趣,過去令人側目的傷疤竟成為今日英雄豪氣的點綴。
原本以為身背「黑道仇恨」的她無緣踫觸高中生的純純戀情,每天牽牽小手、漫步在植物園,像小孩子一樣大玩你追我跑的游戲、接著雙雙跌倒在地,不小心一個天雷勾地火,完成毫無技巧可言的初吻儀式,然後一再重復,繼續牽手、繼續漫步,就算無聊得讓人想打呵欠也要努力裝出一副陶醉其中的醺然貌。
她以為她跟這檔事是八竿子打不著一邊的,誰知道三天前冒出個號稱徐志摩再世的老兄,來找轉世的陸小曼以續前緣。
她陸雲儂跟那尾小鰻魚有何干系?最多就是兩人同姓而已。
人生還有許多比校園戀愛更可歌可泣的事好玩,奔放無羈的少女心思,實在無暇也無意應和對方柔情萬千的投心。
「儂妹!」驚喜的大叫始自于二十公尺外的陳白馬口中。
「噗」!未入喉的牛女乃自口噴出,在半空化成白色飛瀑。
抬眸遙見纏人的文壇才子。「要命!」溜!
這樣的追逐戲碼近日時常在聖羅的校園中上演。
向來以運動神經發達自訓的她自然不會跑輸成天吟唱「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的文藝社白馬王子,轉眼間兩人的距離已拉到看不見臉的遠處。
但能鍥而不舍追著她繞廣大校地半圈,也足以讓人對他月兌帽致敬了。
終于陳白馬體力不支,停在校內亭亭如華蓋的百年老樹下。
一名同校學生正坐在樹蔭下優閑閱讀。
「請問……你剛才有看見一個女孩子嗎?中短發、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
「嗯。」讓人喜悅的答案。
「往哪個方向跑?」
這位好心人抬起手,指向左前方通往蓮花池的陽關道。
「謝謝。」陳白馬深吸一口氣,繼續他的追愛戲碼。
「呼!」藏身在樹上的陸雲儂見人已走遠,才跳下來,盤腿坐在救難英雄身邊。「謝啦。」
雷君霆卻已經合起書頁,無心再讀。「他就是最近追你追得很勤的陳應生?」校園里的傳聞甚囂塵上,很難不在意。
「我不意外你會認識他。」學生會長嘛,雖然她仍然疑惑為何有這麼多學生支持這位「小」會長。「人家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想兵遇見秀才也一樣,沒辦法。」跑得好渴,盤算是否要去買水喝的陸雲儂眼角掃進雷君霆手邊的保溫瓶,垂涎寫上臉。「里頭裝的是什麼?」
「冰糖銀耳湯。」
「哇塞!不愧是咬金湯匙出生的少爺,還有嗎?給我。」秋老虎肆虐的上學期,天候總是悶熱。
「換你對陳應生的觀感。」
「有什麼好換的,你問我就會說啊。」
他等著下文。「說吧。」
「先給我,免得你最後賴皮。」麼妹的特征,說起防備的話總有點撒嬌的味道。「冰的咧!」真好可不是,在這麼熱的時候。
陸雲儂先是把冰冷保溫瓶貼在臉上,眯起眼享受冰鎮之樂。
雷家一定有個好廚師,同班到現在沒看過他手邊沒有吃喝的點心,順應時節作調整,唯一不變的只有每一樣都好吃到爆的美味,偏他這公子哥兒大概是吃膩了山珍海味,不愛踫,正義感十足的她當然拔刀相助幫他吃光光,久而久之,變成一種習慣。
吃他、喝他──已經理所當然過了兩年。
「好好喝。」再一口,蘇蘇──「啊?沒了?」瓶口朝下倒了倒,一滴不剩。「這麼少?」
「是你愈來愈會吃。」容量500CC的保溫瓶不算小。「當心將來身材用滾的比走路快。」
厚!暗示她會圓得像球嗎?「誰教你帶來的東西那麼好吃。」舌忝舌忝唇邊余渣。「我只羨慕你這點,家里有個好廚師。」
「是嗎?」虛應的笑容帶有某種算計的成份。
吃干抹淨,拍拍起身。「我走了,拜──啊!」跌回草地。
「休想蒙混過關。」誰才是那個會賴皮的人?「說說你對陳應生的觀感。」
「父親是國會極少數聲譽清廉的立法委員之一,母親又是大學教授,上頭有個哥哥,目前在清華物理研究所攻讀碩士,家世堪稱優秀;至于他本人,國中開始就在各種文學競賽中嶄露頭角,上個月又拿下某報主辦的文學比賽小說首獎,將來成就絕對不可限量。」
「結論?」
「如果沒有被‘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等等浪漫情懷弄擰腦袋,陳應生十年後絕對有本事拿下文學界黃金單身漢美譽。我可以走了嗎?」
雷君霆勾住她脖子不放人。「換句話說,你看好他?」
唉,這樣很難受他知不知道?責難地瞪他一眼,偏對方卻無動于衷,陸雲儂索性身子往後躺,拿他的肩窩當枕頭壓,磨蹭地找到合適的位置。
「撇開升學率不談,聖羅的學生各有各的強項,如果不是因為八成的學生畢業後都往國外飛,參加大學聯考的人數不會這麼少;同樣地,升學率也不至于這麼低。」
「你對學校倒是了若指掌。」唉,為什麼就是有人年齡長在狗身上,听不出他語氣里的酸味?
「托某人的福啊,成天在耳邊嗡嗡嗡,都快背起來了。」悄悄打個呵欠,躲陳應生之前她還跟C班的人三對三斗牛,再加上一大瓶冰糖銀耳下肚,血液全往胃袋竄,腦袋昏昏欲睡。
「不過這些都跟我們之間的話題無關。說,你對陳應生的告白打算怎麼回應?」
「還能怎麼回應──哈……呼,套首歌──我還年輕,心情還不定,難接受‘他’的情,咳咳……」被口水嗆到。「那位現代徐志摩裝瘋想找今世陸小曼是他家的事,我沒空陪他賣傻唱和。」眼皮沉沉的……
微涼的手掌繞過她雙肩蓋住逐漸往下沉的眼瞼,助她認份閉眼找周公。
「要我插手嗎?」鴨子叫的聲音輕問。
「用學生會長的威嚴,威脅刪他社團預算?」好想睡……他的肩膀高度又剛剛好……「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哦,別把雷家那一套搬到神聖的教育殿堂上用;別用這種方式報恩,你應該很清楚,我討厭使用特權的小……呼……」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