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常常告訴我,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你老爸在放屁……」虛弱的她仍舊不忘說髒話,這種話是人說的嗎?「听我說,人類是群居的動物,不能獨活,不然你爸干嘛娶你媽?」
「媽媽帶過來的嫁妝很多,人也長得很漂亮。」而他,成功承襲了父母親出色的相貌,沒有意外。
「呸……」一樣虛弱。「此風不可長,那是壞榜樣,好孩子不可以學……听我說,就算要娶,也要娶自己心愛的人,說到這點……將來你長大如果發現自己不愛依依,千萬不要因為長輩一句話就糊里糊涂娶她進門,誤人誤己……」現在算不算交代遺言?
「你能不能不要說話……」童音破功,逸出強壓的哽咽。
「總算有點小孩的樣子了……」模模頭──好乖,好乖。「這樣才對嘛……」
不行了,她……她……
第二章
今夏酷熱的艷陽直照,操場上並未因此減少活動的學生人數,大反長輩「一白遮三丑」的俗語,今年男性方面流行古銅色、肌理分明的健美身材;女性則時趨蜂蜜或麥芽的膚色,以及勻稱姣好的身段。
以貴族化經營及自由校風著稱的「聖羅高中」里,對時尚敏感得有如間諜衛星的富家公子千金們自然趨之若騖,抹勻精挑細選的防曬乳液,投入炎陽,準備曬出一身流行膚色。
當然,也有人選擇退身站在時尚的急流岸邊,冷眼旁觀操場上黑炭男與煤礦妹交織而成的有趣畫面。
流行,一向盲目;附隨應和的人就像瞎子一樣,模出生物學上找不到的大象,成為世間多數的平凡子弟兵眼中的笑話。
就不知,這樣能不能拉近上流社會與平民階層間的距離,縮短所謂的鴻溝?
沒吃過豬肉,也要看過豬走路!這是她寶貝老爸之所以讓他們四個孩子就讀聖羅高中的原因,看看所謂上流社會的教養是怎地一回事。
躲在樹蔭下的陸雲儂嘲弄地想,一手執著礦泉水、一手收進褲袋把玩鑰匙,大熱天的,傻瓜才會跟著紫外線起舞,增加自己得皮膚癌的機率。
狀似慵懶散漫地靠在樹下,奸巧地利用陰影藏住帶諷的笑意,暑熱的夏風吹亂臉頰兩側以羽毛剪設計,收尾在耳下一公分處半長不短的發絲,已看不出原來的發型,頭發的主人亦不急著撥亂反正,任它紛飛凌亂遮掩清秀的臉孔,不失態地自成一份讓人難以移目的灑月兌。
「好熱,現在到底是幾度啊?」熱死人。
不明物體從後頭貼上她臉頰。
哇!好冰!
「是誰──冰棒!」天降神兵,陸雲儂目光灼灼。「真是太識相了!本來還以為你會知恩不報、以怨報德,誰知道你是雷家的奇葩、唯一的良心,不枉我當年救你一命──」
「再說就融化了。」這算道謝嗎?認識至今,她還是狗嘴一張,吐不出象牙。
「那就太暴殄天物了!」二話不說急搶下它,撕開包裝狂嗑。「你不是在上體育課?」
「這句話回敬給你,別忘記你跟我同班。」正逢變聲期的音色與鴨子無異,粗啞難听。
「太陽這麼大,我對最近流行的黑炭糖也沒興趣;倒是你,瘦得像竹竿、皮膚白得像牛女乃,欽嘆,你們男生不是一直在比誰的二頭肌粗、誰的臂力強?文弱書生已經退流行了。」
「你的冰快化光了。」
「啊!」兩三下咬光紅豆牛女乃冰。「喔,頭痛。」
吃太猛,落得腦袋發脹的下場,只能說她活該。
「沒人跟你搶。」
「今天很熱,噢……」按按頭,有點發昏的的眼仍意猶未盡盯在對方手上還剩一半的紅豆牛女乃冰。「給我。」
不待被問的人反應,一把搶過嗑下便是。
習慣她的搶奪,雷君霆以搶她還剩半瓶的礦泉水解渴作為回報。
「那是我的。」遲鈍的她只在乎礦泉水所有權,無一絲曖昧念頭。
「你手上的冰棒也是我的。」
「吃完了。」尸毀跡滅,沒有證據。
「喝完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厚!「雷君霆!你懂不懂吃完甜食口會渴的道理啊?」虧他還是資優跳級生,原來不過是頭訓練有素、只會考試的狗。
同情地看著眼前的小白痴。「不知道我喝水干嘛?」不懂她怎能酷愛這類甜膩的零嘴,百吃不厭。
「如果不是你拿冰棒給我吃,我也不會口渴,還我水來!」
吊詭的因果關系說服不了他。「我拒絕。」
夏天,是容易讓人發火的季節,體內肝火與外力熱輻射作用,一記側踢不耐煩往他大腿掃去──
唉臻青春期,逐漸發育、不成比例的長手及時勾住飛來的突襲,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我以為跆拳道練身也修心,看來你兩樣都不見成效。」
「跟小人行徑暗地請老師到家里偷偷練中國武術的你來比,當然比不過。」
「跟三腳貓學不到真功夫。」
「哈!特地花錢請三腳貓教太極拳也好不到哪去。」豪門行徑,不齒。
「是不是太極拳,要試過才知道。」放手還她自由,十四歲的雷君霆未月兌稚氣,起勢待戰。
「傻瓜才跟你認真。」她學跆拳道只是玩票性質,不同于他為防身所學的實心功夫,斗嘴套招還行,真打──鼻青臉腫的只會是她。
趁人不備一溜煙跑開,拉出一大段距離才敢停下來回頭朝他吐舌扮鬼臉,標準的「俗仔」作風。
留在原地的雷君霆除了搖頭還真找不到其它事做,仍然保存一絲童稚氣息的臉在沒有人看見的此刻流露非他年歲所能有的情緒,深沉望向逐漸變成圓點的淺藍背影。
那眸中藏的是一份過度早熟的情懷,是非常認真的傻瓜才有的情懷。
也是屬于男人的情懷。
一道人影不預警跳下樹,左眉尾如家徽般的紅十字圖騰刺紋讓這張不羈的俊顏因為流里流氣扣了幾分。
月前轉進聖羅高中的中美混血兒、又一個校內引人注目的焦點──狄賓,試探性地提問︰「她就是你當初決定跳級卻只到高一就喊停不再繼續的原因?」
介于中性與嬌柔之間的長相是吸引人的,只可惜約莫五公分長的傷疤在左頰劃下遺憾,破壞原本該有的完美。
「你是猴子嗎?專躲在樹上挖人私秘。」
拜商界社交之賜,許多知名企業的後代子弟兵都在社交場合上見過幾次面,這兩人便是如此。
狄賓連忙揮手。「不不,我只是湊巧在這,又不小心听見你們的對話。」
「最好別有下次。」
「那你得選蚌好地點談情說愛,樹是藏不住什麼秘密的,你沒听過‘國王的驢耳朵’這個故事嗎?理發師把國王有對驢耳朵的事往樹洞喊,以為樹不會傳出去,結果每逢風吹起的時候,樹葉就會沙沙作響當起擴音器,最後全城的人民都知道國王有對驢耳朵。」
「你打算做擴音器?」
「當然不。」雖然是孩子的年紀,眼神卻是不容人小覷的銳利。他甚至不敢想像如果點頭會有什麼後果。
雷小弟的後台之硬,眾所皆知。
不過──還是很鐵齒。
這世上總有幾個不怕死想捋幼虎虎須的好奇寶寶嘛!
狄賓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讓她看見你這麼成熟的表情、知道你心里的盤算,不曉得會有什麼精采好戲可看。」一個十四歲的小小愛慕者,不知道陸雲儂作何感想。
「相信我,你會為看這場好戲付出昂貴的票價。」談笑間,兵已派臨城下揚聲︰「我保證,絕對昂貴得超出你所能想像。」他不想任何人插手介入他的事,尤其是他跟陸雲儂之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