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生起氣來會這麼可怕,一直以為他是塊冰山,原來冰山也會噴火。何夭夭一邊退,一邊懊悔自己沖動沒大腦的舉動。
但事已至此,正如覆水難收,她現在只想躲得遠遠的,閃過他此刻不知限度在哪的怒火。
「你憑什麼在我面前無的放矢?我是被告?還是殺人凶手?你說啊!」
「我,我……」被他一喝,嚇得噤若寒蟬的何夭夭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退到最後,她整個人已經貼在牆上,逃不出楊洛的怒火波及範圍。「楊洛,我──」
「離開我的辦公室。」楊洛打開門,曾經不同于其他檢察官的平和視線如今只剩冰冷和輕蔑,眸底的失望他成功地藏在深處不讓任何人窺探一二。「從今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何檢察官。」
「我──」
「出去。」
「我來找你是為了……」
「出去!」何夭夭垂著頭,一步步透露再明顯不過的沮喪,走到門邊時停了下來。「我──」
「要我趕你,讓你更難堪嗎?」
「我只有幾句話要說。」
「讓她說!」江明磊趕緊插上一手,何夭夭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傷心。
老天!他應該跟楊洛賭的吧?如果賭了,現在他荷包里沒有十萬也有五萬。
小何從來沒有這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表情,小何真的是──
楊洛轉過身,擺明不想再看見她。
「我要說的是牛皮紙袋里的資料你一定要看,那是我這段時間努力的成果。另外,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朋友看對不對?從一開始就沒有,這一點我比誰都要清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反感──」
他是對每一個檢察官都很反感。江明磊默念在心里。
「但是我以為我可以讓你對我改觀,顯然我錯了,天知道我干嘛那麼白疑做這些事,還以為你是真心想邀請我吃飯,高興了半天──」
楊洛會主動開口請人吃飯?江明磊難掩驚訝的看向朋友。
「楊洛,你真的是個很糟糕的家伙,難怪那麼沒有人緣──」
天!小何根本就是在火上加油嘛,還嫌楊洛的火氣不夠大嗎?江明磊慘叫在心里。
「你說得夠多了。」這時的楊洛已經出聲打斷愈听心火愈盛的話。
「是啊,夠多了。」何夭夭扯開不好看的笑,一反來時的大剌剌,關門的輕聲就像離去時的毫無生氣。
「有必要對她那麼凶嗎?」眼見以前被自己寵上天的小妹被這麼欺負,江明磊多少看不過去。
楊洛沒有回答。
「她看起來快哭了,我認識她到現在,能讓她看起來要哭要哭的人不多,你是頭一個。」
「不看看這袋子里裝的是什麼?」他將紙袋提到他面前。
楊洛一掌拍開。
「那我就幫你看嘍。」好奇心驅使他搶在楊洛阻止之前抽出里頭的文件,一看見卷面抬頭,江明磊大叫︰「楊洛!」
不理楊洛的抗拒,他硬是將文件攤在他面前。「你看!」
楊皓死亡調查報告書──斗大的字印在卷面,懾人心神。
「楊洛……」江明磊已經說不出話。
因為听的人早在一看見書面上的字樣時就沖出辦公室。
※※※
死楊洛!臭楊洛!天殺的王八蛋、臭雞蛋!
走在法醫中心川堂上的火爆女郎讓沿路經過的人個個退貼到牆上乖乖讓路,沒有踩進女暴君火力範圍之內。
王八楊洛!十惡不赦的大爛人!混帳王八蛋!沒心沒肺沒天良的臭男人!斑跟鞋一聲聲跺出滔天怒氣,不想死的就閃一邊去!
總有一天她會撕他的皮、拆他的骨──
「站住!」
噠噠噠……的奔跑聲在長廊遠遠響起。
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管楊洛那臭男人的事,楊洛、楊皓──從她的生命中滾出去吧!她為什麼要做這些利人損己的事?
從今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她何夭夭不會那麼沒晶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雖然輾轉一晃眼已經貼了三個多月……但是以後休想!她再也不會做這種蠢事!絕、對、不、會!
「何──何夭夭!」
噠噠噠……跑步聲愈來愈急促。
賓吧、滾吧!懊死的楊皓──不對不對!楊皓不該死,偏偏這世上多的是不該死的人死,該死的人長命百歲!懊死的楊洛──也不對,這個世界沒有人該死,眾生平等,不能這樣罵。
賓吧。滾吧!不管是楊洛還是楊皓,全滾出她的生命吧!她不必繼續暗中追查楊皓的事,也不必再去管楊洛,更不要再──
「何夭夭!」
斑跟鞋頓住三昧真火的步伐,鞋子的主人悻然轉身,朝往自己奔來、逐漸放大清晰的人影大吼︰「我說過不要叫我的名字!」
死楊洛!他是故意的嗎?
噠噠噠噠的聲音終止在何夭夭腳跟前。
「為什麼?」她為什麼知道楊皓的事?
何夭夭當然清楚他問的是什麼,但此時此刻她何大姑娘火氣正旺,案件不受理,轉身走人。
楊洛跟上去。「為什麼?」
「你不必問為什麼,我也不想告訴你,一切就到今天為止,這件事情以後跟我沒有關系,反正你有的是辦法,用不著我雞婆多事!」
「何夭──」
「不要叫我名字!」她回頭警告性質地瞪他一眼。
「你怎麼認識楊皓?」
「楊皓?你都是這樣叫你弟弟?」這麼生疏的叫法,難怪楊皓生前提到他總免不了嘆氣。
「與你無關。」
「那我跟楊皓之間的事也和你沒有關系。」死──不對,臭楊洛!何夭夭腳下速度趨快。
楊洛自然跟進,轉眼間,已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法醫中心。
「何──」
「小何!」楊洛一把拉住她,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相互為用之下,縴瘦的何夭夭在他眼前旋了半圈。
啪!清脆的斷裂聲听似千里,卻始于何夭夭足下高跟鞋,左腳鞋跟淒慘地與鞋底分離,身首異處。
「我的鞋──」慘叫連連不足以形容何夭夭的錯愕。
她今天是走了什麼霉運?!出門也沒踩到狗屎啊!怎麼這麼倒霉!
始作俑者的楊洛一臉的錯愕不亞于她。「我──」
恨恨瞪向楊洛,何夭夭齜牙咧嘴的表情讓一張秀氣的臉變得猙獰到足以嚇跑三歲小朋友。
「放開我!」說話的同時,她憤然甩開他。
左腳已經變成平底鞋,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效法那靈光一閃的糖果廣告里的西洋美女,何夭夭月兌下右腳的鞋,用力扳,企圖讓它重蹈另一半身首異處的命運。
只可惜天公作弄人多于順應人,左鞋斷得輕松容易,不代表右鞋也這麼脆弱可欺,她使勁扳,鞋跟就是牢牢與鞋底相守不離。
連鞋子都欺負她!她花一千八百五十元買的高跟鞋竟然這樣欺負她!
今天出門應該翻翻黃歷才對,她恨!
「听我說──」
「閉嘴!」何夭夭已經氣得兩眼冒火,也不管之前自己惹楊洛多生氣,就算這時候楊洛又發火要掐死她她也不在乎了。
命一條,要就拿去!她什麼都不管了!
「該死的鞋!」咒罵一聲,她乾脆連左腳也月兌下來,赤腳踏上柏油路。
好燙!突如其來的灼熱燙得她跳回陰涼的台階。
八月中的驕陽曬得柏油路都能煎蛋。
連馬路都跟她作對!
氣惱羞怒交集,倒霉透頂直逼印堂發黑的何夭夭,加上連日來的睡眠不足,已經火大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氣呼呼地甩開再度纏上自己的手,她回頭,一坐在法醫中心的台階上,臉埋進雙膝,再也不吭聲。
她在做什麼?像個瘋子白疑一樣……好丟臉……她想請挖土機挖個地洞把她埋了……好丟臉……尤其還在他面前……丟臉丟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