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說國輝啦!你是哪根筋不對勁了?一進來就魂不守舍的。」
神秘地笑了笑,她悄聲問︰「媽,你認不認識站在金釵姨身旁的男子?」
李文惠望向王將軍那—桌,「不認識!」
「我覺得他長得好帥喔!高大、英挺……連‘阿湯哥’都遜色他幾分咧!」
「被煞到啦?」女兒欣賞的眼神,也激起她的興趣,「模樣長得是夠俊,就不知家世如何?」
「既然穿亞曼尼的,門第應該不差吧……」正說著,唐效蘭突然發現,「媽!他朝這邊來了!」
除了戰箏和她,這幾桌女客的年紀皆已超過五十,想必那位面帶笑容的先生,八成是來向自己邀舞的。
「怎麼辦?我好緊張喔!」
未曾有過如此強烈的心悸,她不禁拿起鏡子猛補妝。
「鎮定點,丫頭!」李文惠諄諄告誡道︰「待會兒人家開口時,你可千萬別笑得跟花痴似!」
可惜事與願違,大帥哥只擦身而過,筆直地步向鄰桌那個丑不啦嘰的……
「小姐,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不單唐家母女瞠目結,戰箏也是受寵若驚。原以為角落處較不會被注意,想不到還有人過來搭訕?
一抬頭,她的嘴巴立即張成了大「0」型——這不是小倩嗎?
「在下聶仰濤,不知我是否有那份榮幸,能與氣質出眾的你共舞一曲?」醇厚的柔嗓接著壓低音量,「想早點遠離這鬼地方的話,就快點跟我走。」
「媽!怎麼可能會是她?」
若非唐效蘭的驚呼,戰箏或許還呆愣在原地呢!
「呃……好啊!」等沒人人群後,她再也壓抑不住滿月復的疑問,「喂!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這家俱樂部乃軍方所有,戒備相當森嚴,除非提具邀請函,否則根本通不了層層的關卡。
「我朋友剛好是樂隊的團主。」他說著朝台前點了下頭,舞曲即從輕快的布魯斯,轉為緩慢的華爾滋。
事實上,聶仰濤是透過養父的紅粉知己弄到邀請函,而指揮之所以肯配合,也是他慷慨的小費使然。
「我覺得你今天的聲音,好像特別……」
「有磁性?」說著,他又回復聶小倩的嗲腔,「我若下裝得男子氣概點,早被站崗的憲兵轟出去了!」
聶仰濤忽男忽女的變換,立即逗笑了她。
「幸好你來了,否則我真不知要如何熬過這無聊的時光呢!」
「就因為擔心戰姊坐冷板凳,我才拜托團主幫忙護航的。」他得意道︰「被我這一攪局,想必有人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是呀!罷剛唐媽媽只差沒跌破老花眼鏡呢!」
戰箏直呼過癮之余,郁卒的情緒跟著一掃而空。
經過幾天的惡補,她已經能掌握住節拍,隨著浪漫優雅的旋律,兩人的表現比演練時更為出色。
不過這也匯驗了那句俗話︰「佛靠金裝,人要衣裝。」
西裝筆挺的小倩,儼然是白馬王子的化身,與之共舞的戰箏,不禁沉醉在美好的氛圍中,直到曲子結束,她才發現周遭嫉妒的冷光。
「看來你似乎成為矚目的焦點了。走吧!我們出去透透氣。」
會廳外,是花團錦簇的綠園道。
沿著淙淙水榭漫步,別有一番靜謐之美。初夏的晚風仍帶些寒意,體貼的聶仰濤馬上捐出外套。
「小倩,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今晚我真的很快樂,」她由衷感激。
「不客氣!只要你開心就好。」
月色蒙朧、蟲聲唧唧,他們的鼻尖不覺緩緩拉近……
驀然,會廳那頭熱烈的掌聲,劃破了這接吻的好氣氛。驚覺彼此的失態,戰箏尷尬地撇過臉。
「呃,差點忘記轉告你,高先生來電說,你預約的醫生會提前—個月回國,他希望你能盡早把錢準備好。」
「他干嘛這麼著急?」又沒說要給他抽頭!
近來,聶仰濤與友人合開了一家婦幼醫院,為提升服務品質,便透過高英倫在醫界的人脈,重金禮聘了幾位名醫,而那筆錢,就是挖角的簽約金。
「高先生—定是迫不及待想把你娶回家了……」
雖然這對情侶每次踫面,總是大眼瞪小眼,不過有些人感情愈吵好,或許他們正屬于那種類型。
「恭禧了,小倩!你的願望終于要實現了。」牽強的笑容難掩落寞。
「天哪!戰姊不會以為我——」聶仰濤想解釋,才發現她眼角閃著瑩光,「你怎麼了?」
「我……我太替你高興了!」
對啦!她一定是喜極而泣。不過,這眼楮為何愈揉愈模糊,胸口甚至一陣陣的抽疼?
瞧這女人哭得淚花淋淋、活像失戀了似,莫非……她的芳心早已陷落,只是嘴巴不願承認?
暗自竊喜的聶仰濤,于是決定將錯就錯。
適巧,遠遠傳來「最後一夜」這首歌低沉的旋律——
踩不完惱人舞步,喝下盡醉人醇酒。
良夜有誰為我留?耳邊語輕柔……
「再陪我跳支舞好嗎?今晚,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當你的男伴了。」
他微微傷感的語氣,令戰筆下禁想起「金大班」那部老電影。
雖然她不是即將退休的媽媽桑,小倩也非貌似舊情人的舞客,但片尾中女主角的倀然與眷戀,正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紅燈將滅酒也醒,此刻該向他告別,
曲終人散回頭一瞥,嗯∼∼最後一夜……
是的!在最後一個「舞」夜,戰箏擺蕩良久的困惑終于厘清——原來她所有的五味雜陳,全是因為對小倩的感倩已經變了質!
第六章
想來老天也真會捉弄人,居然讓她愛上一個「只喜歡男人」的男人,而且遲至最後一刻,她才發現這殘酷的事實?
只是手術已成定局,在小倩變性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並繼續維持室友的平淡關系,直到他搬走為止。
不過,說易行難。
每當與那對具貓王魅力的電眼相視,戰箏的心便一陣狂眺,而唯恐不慎流露出愛慕之情,她只好藉由忙碌的工作,來制止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回到家將近十一點,料想小倩應該就寢了,怎知沙發上如故橫著一個人。
「不是叫你別等門了嗎?」
戰箏慍然的口氣,其實是擔心他明早要去高雄走秀,如果睡眠不足,絕對會影響到工作的。
「我只是要告訴你,‘猴子’回台灣了!」
既然她對劫囚案仍鍥而不舍,聶仰濤干脆拿陳封侯當幌子,好讓她徹底死了這條心。
「他人在哪里?」小倩無意間提到的「軍中袍澤」,曾經是黃銘富的拜把,或許他曉得那逃犯的下落。
「台北。猴子邀了幾位弟兄吃消夜,所以我才問你想不想加入?」
戰箏馬上抓起皮包,「當然要了!」
「等等!你不能就這樣跟我去。」他拿出預備的衣服,「首先,你得穿上這件洋裝,發型也要改變一下。」
約莫半小時,兩人來到萬華的某家海產店。
「臭小子,怎麼拖到現在才來?」
平時老板的肩頭,可不是隨便能踫的,所以陳封侯也趁這機會,狠狠「拍」了他一記,以暗報「欺壓之仇」。
「我大哥猴子、老朱和阿金。」聶仰濤從容介紹。
「想不到咱們聯上的‘娘娘腔’,居然也有馬子了?」說著他開始評頭論足,「嗯!氣質還下錯,就這副大鏡框礙眼了點……」
綁著兩條辮子的戰箏,連忙閃到聶仰濤身後。
雖然剛剛在車上,小倩已和她套好要假裝成情侶,但面對眾人的打量,她仍是緊張得連頭都不敢抬。
幸好那只暗暗握住她的大掌,提供了安定的力量,「箏兒很害臊的,你們千萬別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