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在轉瞬間,變成另一種會‘爬’的東西吧?」她朝小燕子低聲問後,又自答︰「也許問題不在神龍村………而是出在我。」
躺在床上了無困意,看著薄薄的日光逐漸強化為刺眼的金絲線,曾子姣在枕邊人揉揉睡眼的時候,下了決定。
「小燕子,我想回家一趟。」在醫學上,視覺錯亂往往是腦子長瘤的征兆,成許她該到大醫院去做檢查了。
「哦!」曾子姣要打退堂鼓了?抑住興奮的歡呼,許美燕故意說︰「也好,讓你留在這兒陪著忙里忙外,我心里也很過意不去。」
「陪著」忙里忙外?曾子姣不免對她的「謙詞」感到好笑。嚴格來說,小燕子算是三個女人中最閑的一位了。
「放心,我很快就回來……」否則以她膽小的性子,恐怕捱不了幾天,就會賴進田遇春房里打地鋪呢!
「你還要回來?」察覺自己「不怎麼歡迎」的口氣,許美燕忙改口,「我是說……如果我也回台北去了,那你豈不是白跑一趟?」
「我會先打電話向林村長確認,你還在不在神龍村。」曹子姣說著起身整理行李,「今天剛好有車次,我就坐中午那一班。」
「那……吃飯時,我跟舅舅說一聲。」呀呼!她的勁敵要走羅!
田遇春只以為這孩子想家了,除了歡迎她有空來玩,並要妻子送她去村口。雖然曾子姣再三推辭,說不想麻煩任何人,但她終究還是坐上了沉秀蓉的貨車。
狹小的前座里,氣氛在兩個無話的女人間,凝結了五分鐘。
「好漂亮!」曾子姣這時注意到她頭上別著一朵小白花,便以此打破僵局。「我好像沒見過,野生的嗎?」
「是春哥未培育完成的花種。」沉秀蓉彎起一抹奇異的笑,「很香的,你聞聞看。」
她接過來湊近鼻端。「原來是這朵花的緣故。我隱約聞到一股淡香,還以為舅媽擦了香水呢!」
「喜歡的話就留著吧!可惜你要回家了,否則這季節正好是它的花期。」沉秀蓉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
也許是這條山路太過崎嶇,曾子姣突然一陣頭暈自眩,胸口更是悶得夫窒息了!
「舅媽!」一開口,她才發現連說話都變得艱困。「我有點不舒服……可不可暫停一下車子?」
「是不是暈車了?」沉秀蓉關切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不曉得,我覺得好難受!」空氣!她迫切需要新鮮的空氣。然而那只欲搖下車窗的手,竟如此軟弱無力。
「這里路窄,不方便臨時停車。」不僅聲音,‘連說話者也晃成了兩團模糊的影像。「你忍耐點!前面不遠就有空地了……」
曾子姣眨貶眼,試圖確定映現在瞳心中的冷然笑容不是幻覺。然而黑暗迅速取代了周圍的光源,在她意識盡失前,仿佛听見沉秀蓉陰惻惻的冷哼!
「你不該來神龍村的……」
※※※
靜坐冥思了個把時辰,白朗依然無法定下神來。
迸蟠龍禁得了他的人,卻禁不了他的心,這陣子,他的腦海盤據滿曾子姣巧笑情兮的模樣。他現在終于體會,當年白素貞不惜遭天譴的嚴重後果,也要與許仙一圓夫妻恩情的決心了!
如果……如果能和姣姣在一起,哪怕無法一生廝守,哪怕只有幾年、幾個月亦無妨,他都願意以數百年的修為,換得凡人短暫卻彌足珍貴的愛情。唉!偏偏情路注定曲折,白素貞的命運受法海左右,而他則礙于大王的恩威……
「白將軍!」沉秀蓉的突然出現,打斷他的遐想,「瞧我為你送來什麼禮物了!」
「平白無故送禮物?你又有事相求了?」瞥了眼她身後的布袋,白朗聞到一股人氣。
「將軍智慧過人,奴婢就明說了。」她匍匐到他面前,「蓉姑懇請您再賜三朵百年棺茹,因為春哥的身體,光靠新鮮尸蟲滋補,是不夠的。」
「沉秀蓉……不!方雨蓉,當初若非大王垂憐,你漂泊的元神哪能借投水的沉秀蓉還魂人間?況且田遇春的短壽乃命中注定,你強以陰邪之道讓他苟活,不僅夭理不容,也會連累我和大王的。」
「求求你白將軍!」猛磕頭的沉秀蓉,眼眶蓄滿淚水,「小女子白知命薄,原是無福與春哥天長地久的。然而情關難過生死關,這點……白將軍應能體會我的苦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悅地攏聚了兩眉。
「奴婢知道白將軍對曾子姣頗有好感,只要您肯惠賜棺茹,那麼……‘’她攤開布袋,「她就是您的人了!」
「姣姣?」相思得償,乍喜的他立即質問︰「你把她怎樣了?」
「她聞了‘迷魂花’,暫時昏過去罷了。」沉秀蓉討好地說︰「不過我還添加了‘慫春散’,待會兒她一醒來,便會忘情地與將軍翻雲覆雨了。」
「這樣的一個弱女子,你居然下得了手?」他應該暴怒的,但面對這令人怦然心動的交易,他竟難以拒絕。
「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她的臉上只撂過短暫的良心難安,「曾子姣可能發現了我的秘密,所以急著逃下山去。奴婢干脆將她擄來,一來可了卻將軍的心願,二來讓您定奪她的生死。」
依稀記得乍遇方雨蓉時,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即使含恨而終、即使難以和刻骨的愛侶在冥府相聚,她的芳魂亦不曾化為復仇的厲鬼。正因如此,大王才善心大發,暫且將之收容于身邊服侍他。
也許真是孽緣未了,她遇到了重新投胎的林沐春。經過幾番苦求,古蟠龍以移花接木之術,讓她還陽與情郎結為夫婦。但「沉秀蓉」畢竟只是一具勉強維持恆溫的軀殼,長期下來終會損及田遇春的陽氣。說來都怪他心腸太軟,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秘授她邪魔歪道,眼前的人,已不復當年那個認命的方雨蓉,而成了一個為守住丈夫、不惜與天道抗衡的自私女子了。
「看來曾子姣的事,我不處理也不行了。」白朗拿出一只黑色木盒。「這是我僅有的‘最後’三朵棺菇了。」
成交!
「謝將軍恩德!」沉秀蓉再三叩謝,便喜孜孜地回去了。
「呵!姣姣……」我的可人兒呀!凝睇著那張沉睡的容顏,白朗的心翻騰了起來。「你說,我該如何拿你是好?」
猶豫了半晌,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將大手伸向……
「白朗!」一聲突如其來的斥喝,嚇得他從床上滾下來,「你好大的膽子!」
「大……大王?」真是要命!怎麼每次在好事將成時,總會無端殺出第三者?難道蛇王真是他命中的那個「法海和尚」?
「我不過出去巡邏了一下,你居然把人弄來這里?」由曾子姣頰上雨片異常的紅暈研判,她應該是中了什麼迷藥。
「大王明鑒!」白朝跪地求饒道︰「屬下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走不出您設下的結界呀!」他趕緊將沉秀蓉擄人的原由向主上稟明……當然,他隱瞞了「慫春草」以及「私贈棺菇」的小細節。「我剛剛正打算施法,將她今早的記憶抹去呢!」
「蓉姑行事也太不小心了!」他設下的結界只針對白朗,沉秀蓉才能來去自如。「你把人送去日月神洞,我來為她施法!」
「施法?」那怎麼成?聳春草的藥力就快發作了,要是被大王發現的話……「這等刁蟲小技,就不勞王您親自動手了。」
「刁蟲小技?你別忘了!上回若非我及時出手,恐怕別墅住了一窩蛇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白朗雖有令人失去部分記憶的能耐,只不過……讓她留在這雜念太多的家伙身邊,他就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