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那婦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喂,你們可以住手了,反正這賤人已經得到報應了。」
「紀小姐!」程淑芝忙推開那群女人,探看她的傷勢,「啊!你的傷口出血了。」
「好、好痛……」她的臉色近乎死白。
「還不快點叫醫生?要出人命啦!」不祥的預感令程淑芝一陣寒顫。
「她……她會不會死掉呀?」一位打手不禁害怕地問。
「阿華,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其他的女人便拉著那名孕婦逃之夭夭了。
「喂,你們……」闖了禍還敢跑?程淑芝縱然氣憤,但救人要緊,她連忙跑去醫護站喊人︰「快!快叫醫生來,紀小姐出事了,」
當醫生趕到的時候,病人的情況已因大量失血而十分危急了。
「程大姐……」紀小姐似乎感應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以僅存的氣力握住程淑芝的手,「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希望你念在……我們同房的緣分上,收了這孩子……」
「你胡說什麼嘛!待會兒醫生就要為你動手術了,千萬別講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看得出……你很喜歡予歡,剛好你……又失去了孩子,也許這就是命……」
「對不起,我們得進行手術了。」準備妥當的護士,急急打斷她們的對話,將病人推入了手術室。
可惜尚有一絲氣息進去的紀小姐,出來後已成了沒有溫度的尸體。由于死者的身份是孤兒,加上沒有任何聯絡人的資料,院方正煩惱該如何處置遺留下來的嬰兒時,程淑芝已偷偷抱走了孩子。
一方面是沖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托付,另一方面,她也的確需要一個「活生生」的孩子,來向那位富商索取生活費。
豈料安定的生活沒過幾年,那富商竟因意外而身亡,他的太太自然不肯承認外頭的野種,程淑芝便失去了經濟來源。幸好她前後挖了不少老本回來,足夠母女倆生活開銷,直到遇上韓萬孫這個女人的克星,她的命運再度陷入坎坷之途……
「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程予歡捂著愕然張大的嘴唇。
「我怕你知道後,就不再管我的死活了,所以……」程淑芝泣不成聲地說,「當初為了報戶口方便,我用了我那夭折孩子的出生證明,其實八字真正壞透了的,是我的親生女兒,不是你……」
「八字……」程予歡頹然地坐下。一直以來帶給她痛苦的命格,原來並不「屬于」她?
「說出了這個秘密,媽媽反而覺得心里舒坦多了……」程淑芝吸了吸鼻子,「我不敢奢求你的諒解,只希望周遭的人別再以先人為主的觀念,把你限定得死死的。孩子!你一定要走出‘克夫’的陰影,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兒時的記憶像書般一頁頁翻飛而過。母親不定時的喜怒哀樂,以及異于常人的冷漠,的確讓她幾度懷疑自己的身世。然而在她生病的時候,程淑芝所流露的關懷,卻又為她渴望親情的心靈注入深信不疑的強心針,這也是她始終放不下母親的原因。
「媽——」從震撼中回復的程予歡,倏然抱住她痛哭。
母親的私心雖令她痛苦多年,然而養育之恩大如天,她豈有不原諒的道理?只是,長久以來的精神束縛終于得到解月兌,她不禁以淚水發泄堆積的傷悲。而旁觀的眾人,則是鴉雀無聲地看著這對真情相對的母女。
「說得好!」梁學山突然拍手鼓掌,「程女士,謝謝你為我們說了這麼精彩的情節。我想,故事的後半段就由我來為大家做個結尾吧!」
「梁律師?」大伙兒無不投以訝異的眼光,難道他跟程家也有淵源?
「別驚訝。原本來說這個故事的應該是我的好朋友,可惜他已不在人世……」梁學山嘆了口氣,道,「紀小姐雖然愛錯了人,但那位有婦之夫並非不負責任的男人。當他趕到醫院時,不僅佳人香消玉殞,他們的愛情結晶也被人抱走,若非念及另一個孩子何其無辜,他早跟那殘忍至極的太太離腸了。後來,他四處打听一位叫程淑芝的女人,因為她是最有可能帶走他孩子的人,可惜十幾年過去了,一直尋不著她的音訊。也許上天可憐吧!他的座車差點撞上一位企圖自殺的少女,而那少女居然長得神似他死去的情人,因為不敢相信世上有此巧合,所以,他暗中派人調查了那名少女的背景……」
「梁律師?」程予歡的心猛然怦怦跳了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少女的母親就是曾在那家醫院生產過的程淑芝。」梁學山環視屏息傾听的眾人,繼續說,「雖然他的妻子當時也已去世,但獨生女兒的個性剛烈,倔強之程度有乃母之風,為免身世堪憐的私生女再受家族企業的爭產風暴摧殘,于是他隱瞞了生父的事實,娶了自己的女兒為妻,並將上億的保險金過繼給她。」
「你是說……安希寬是我爸爸?」這麼離奇的內幕,不僅在場的人快喘不過氣,程予歡更是震驚得往後一仰,幸好被眼明手快的唐爾恕扶住。
「我不懂,為什麼爸爸非得這麼做不可呢?」倪映珂揪住梁律師的手,「這……這是呀!」
「希寬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梁學山拍拍她的肩,娓娓道出了原因。
「倪氏」的創辦人倪天,因為只有倪美華一個獨生女,所以,安希寬能得到他的欣賞進而入贅,已讓那些覬覦‘倪氏’的親戚嫉妒萬分了。說起來,半是倪美華的個性太過嬌蠻,半是親戚們的挑撥離間,才導致這對夫妻的感情日漸不睦。
後來安希寬因工作關系結識了服裝界的紀嬙,同是孤兒出身的兩人互相欣賞,甚至發展出一段婚外情。雖然這段感情終以悲劇收場,但倪美華已對丈夫寒了心。于是她早早立下遺囑,把名下財產移轉到女兒身上,還將一干堂表遠親全引進公司。
其實安希寬並不稀罕倪家的財產,他光以存下的薪水投資股票,所獲的利潤就足夠開好幾家公司了。妻子過世後,那幫親戚把公司搞得烏煙瘴氣的情形,他也不是不曉得,只不過基于報復的心態,他倒想看看「倪氏」倒下的那一天,所以,才委托友人梁學山保管投資的盈余,以便在適當時機將這筆數億元的遺產轉交給兩個女兒。
安希寬這麼做,其實另有一層用意。如果一開始即揭發女兒的身世,恐怕那些不擇手段的親戚會暗下毒手,而且他也想借「倪氏」的危機,讓映珂了解到予歡寬厚仁慈的心胸,進而改變兩人的關系。
「予歡是我姐姐?」倪映珂喃喃念道,「原來我還有一個這麼親的親人……」
「希寬兄真是太老謀深算了。」唐家夫婦則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小我就渴望有爸爸……」程予歡激動的淚水再度泛溢而出,「想不到親生父親近在眼前,而我卻毫不知情?」
「你父親一直覺得對你有所虧欠,當他無意中听到你和爾恕的對話,即決心要成全你們。至于讓你接下爾恕的CASE,以及意大利之旅,都是他刻意安排的,當然,也包括波哥先生的推波助瀾……」梁學山轉向唐秉堯,「幸虧程女士給了我們地址,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完成希寬兄的交托呢,唐先生,這是予歡的出生證明,我曾私下向人請益過,她的命格乃大富大貴之相,而且具有幫夫運,這下子你們夫婦應該不會反對這件婚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