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曾是她巴不得早日到手的東西呀,何以如今帶給她的感覺是如此沉重?
「有問題的話再來找我。」梁學山終于露出「無事一身輕」的愉快笑容,「程小姐,不介意我送你們回家吧!」
「哼!還說沒一腿?」三人走後,林嬌和其他的親友立即出言辱罵了,「我看粱學山八成是想追那狐狸精!」
「就是嘛!幾億元的保險金耶!他當一輩子的律師,也賺不到那麼多錢……」
面對這群舌頭比毒藥還更毒的人,倪志明選擇避而遠之。
「映珂,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拍拍小堂妹的肩,他關切地問。
「我不知道!」倪映珂搖搖頭,「說真的,我好怕……」
其實她是怕這一屋子的空蕩。從未想過安樂園的欣然面貌,全靠女主人的細心照料,程予歡這一走,她才明白父親愛待在家里的原因。濃濃的咖啡味、悠揚的琴聲、香氣四溢的料理……象征著家的氣息一旦散去,安樂園只是一座囚禁她貧乏心靈的死城罷了!
「別怕,我會盡量幫你的忙。」倪志明以為她指的是公司的壓力。
「映珂!」見狀的倪振生卻一把將她拉過去,「你放心,有二堂哥在,誰也別想染指咱們倪家的財產!」
回到臨時租來的公寓,程予歡才躺上床沒多久,敲門聲就隨之而來了。
「溫馨,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扭開門把後,她嚇了一跳,「怎麼是你?」
「別再躲我了!」唐爾恕在她急著把門合上前,已經伸出一腳擋住,「溫馨居然讓你一人獨居,她這個好朋友是怎麼當的?」
「不關溫馨的事,是我堅持獨立生活的。」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程予歡干脆松手讓他進來。
「歡歡,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關上門,他立即由背後圈住她的腰。
「別踫我——」她的反應倒像是觸了電,將他推得遠遠的,「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我會克死你的!」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原因躲我?」他不禁光火。
「你沒看到報上怎麼寫的嗎?‘程予歡——被撒旦詛咒的女人!’……」她嘶喊道,「請離我遠一點吧!少了我程予歡,你非但沒有任何損失,還可以長命百歲……」
「我不要長命百歲!」他擁住她,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我只知道失去你的後果,就是‘不堪設想’四個字!讓我為你分擔這些苦惱吧,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盡流言的傷害,我辦不到……」
他企圖以熱吻暖化她冰涼的唇,而程予歡卻像個死人般毫無反應。
「我會下地獄的。」她幽幽的語氣仿佛來自冥間的陰魂,令人頓生一股悚然之意,「說不定老爺正在天堂等著看我得到什麼樣的報應,是被車撞死,還是被亂石砸死……」
「理智一點好嗎?」唐爾恕一點也不欣賞她的胡思亂想,不過,他更擔憂她有輕生的念頭,「你這個樣子只是徒然讓‘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理智?」她驀然推開他的擁抱,「你說得沒錯,我是該理智一點。」
「歡歡?」唐爾恕不明白她何以打開大門。
「請你出去,唐先生。」程予歡冷漠地說,「如果讓記者逮到我們在一起的事,明天的頭條就足以讓令尊、令堂丟盡顏面了。即使你不介意名譽受損,也請尊重我為丈夫守寡的堅持,我不想讓老爺死後還成為社會大眾的話題。」
「我明白,你一直為安伯父的死而耿耿于懷。」他難過地轉身,「不過我相信,時間會撫平你的傷痛……」
「唐先生!」程予歡叫住走到門口的他,「我想你並沒有听清楚我的話。我程予歡這輩子是不可能再結婚了,請你死了這條心吧!」
「不結婚也沒關系,我不在乎有沒有儀式。」唐爾恕僵直的背並未回轉過來,但他的語氣依然堅決,「反正我要的不是婚姻,而是深愛的女人能夠幸福快樂。既然我留在你的身邊只會帶來痛苦,那麼我願意徹底遠離,直到你的生活恢復平靜。」
離開那個傷心地,程予歡選擇了另一個城市作為展開全新生活的出發地。她以多年的積蓄開設一家服裝造型店,取名「灰姑娘的魔術師」。至于安希寬的那筆保險金,則原封不動地放在銀行的戶頭里。
南部人的消費自然比不上北部地區,不過,她也沒打算走高價位路線,所以,客戶們不僅能在她店里挑到水準之上的款式,更可得到免費的整體造型建議。很快,「灰姑娘的魔術師」獲得了當地女性的青睞。
「我听你說生意不錯,我總算可以稍稍放心了。」電話那頭傳來溫馨關切的聲音。由于不想遷移兒子的學籍,她沒有跟著南下,「對了,你母親的身體最近好點沒?」
「好很多了。」能從植物人的狀況到恢復意識,算是一項奇跡了,「只是她老想說話卻又無法開口,最後淚流滿面的可憐模樣,令我十分不舍。醫生說現在的醫術已經進步到能以開刀回復語言能力,我打算等她情況更佳時,送她去治療。」
「那得花很多錢吧!你可別為了賺錢而把身體累垮了……」溫馨習慣性地嘮叨一番,還在掛上電話前拋下一句,「放心,空降部隊很快就抵達了。」
程予歡听得一頭霧水,不過,當天中午她即明白「空降部隊」指的是誰了。
「Tina?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能見到「華美」的同事,她真是太高興了。
「身為設計師,豈能不多注意服裝界的動向?」夏純娟打量了點內的一切,頗為欣賞地說,「弄得不錯喔!想不到你在這方面挺有天分的,難怪那些老師父常夸你。」
「你不會只是來拍我馬屁的吧!」程予歡笑著遞上一杯咖啡。
「呃……老實告訴你吧,我想來這里‘掛單’,可以嗎?」她靦腆地問道。
「掛單?你不是在‘華美’待得好好的,怎會想來我這間小廟擠?」
「自從倪映珂接管‘倪氏’後,‘華美’也換了個新的總經理,偏偏這位新官是個門外漢,一上任便用‘三把火’燒跑了公司最有才氣的設計師,連那些不懂得拍馬屁的同事,也都紛紛各找門路走人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映珂都不管嗎?」她擔憂地問。
「人家正談戀愛談得如火如荼,哪管得了底下人的死活?」夏純娟怨懟地說,「听說其他的關系企業也好不到哪兒去。以前總裁在世時,那幫倪家的鬼親戚還不至于太明目張膽,現在可給了他們擴張勢力的時機。我看哪,‘倪氏’早晚會毀在倪映珂手里喔!」
程予歡在報上也看過倪映珂與陳少朋即將訂婚的消息,雖然他們進展的速度令人訝異,不過听同事這麼一說,她開始擔心起「倪氏」的安危了。
「喂!我跟你提的事,你覺得如何?」夏純娟的五指在她出神的瞳心前晃了晃。
「嗯……喔!」她回過魂,「如果不嫌棄我的店小,那就暫時委屈你了。」
「什麼委屈?」夏純娟不禁拍手叫好,「你肯收留,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你們?」怎麼是復數?
「呵呵!不好意思,我是奉命前來投石問路的。」說著她吹了聲口哨,然後門口即探進來兩顆腦袋。「嗨!Krista!」
「Tony?阿布?」全是她在「華美」頗為要好的同事。
「因為你這家店的理念和我們一致。」阿布是個新潮派的大男孩,以前負責攝影兼雜務的,「所以!我帶著‘老本’過來摻一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