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畫意一震,她雖不懂老頭的話,但是相公那堅定不移要與她同死的決心,卻教她深深動容。
他對她的愛,她是信的,就算他真的傷害了爹、欺騙了她什麼,此刻她也無法反駁他對她的愛,他的愛不假,她如何能否認,如何能恨他……「小子,你胡涂了,這丫頭根本沒病,她是騙你的,而你竟踫了她。唉,是你再一次害死自個的女人,注定這世你們是不能善終了,可惜啊可惜!」老頭搖頭又說。
「你說什麼?秦兒沒病?!」斯聞人如墜深淵,激動得沖上去緊抓住老頭的手腕問。
「這你問我做什麼,你該問自個的女人去!」老頭抽回手,無奈的說。
他僵硬的回過身,望向滿臉淌血的妻子,整個人已顫栗到不行。「你……騙了我?」
見他竟像天崩地裂一般,秦畫意不由得驚心。「抱歉,我為了得知真相,為了試探你心頭是否還有我,所以我……撒了謊。」
他瞬間軟身跪下,不久後竟神情狂亂的仰頭大笑,笑得淒厲無比。「命,這一切都是命啊!」
「他的眉心——」盈盈忽然失聲尖叫。
眾人這才瞧見斯聞人眉心上的紅斑正淌出黑血,映著他的癲狂笑容,一廳的人全嚇破膽。
命,命該如此,無可怨尤。秦畫意虛弱的躺在斯聞人懷里,听完他述說自個是如何與老頭交換條件為她續命,她震愕得直搖頭,淚水也滾滾直下,這眼淚染著她七孔流下的血,當真可謂是血淚交織了。
斯聞人低首瞧著生命正一點一滴喪失的妻子,心如刀割。「秦兒,事以至此,我打算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就連錦衣衛的機密我也不瞞你了。」
「什麼樣的機密呢?」盈盈竟好奇的搶問。
他冷瞥了盈盈一眼,教她渾身一涼,這才閉嘴。一旁的如花則暗自心驚,盈盈不明白錦衣衛的行事,當然好奇想知道,可是她不同,深知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這與……我爹有關是嗎?」秦畫意啞聲問。
「是的,岳父手中的信是一封關于當今皇帝與生母不倫的證據。」斯聞人道︰「已薨的太後不安于室,婬亂宮廷,甚至連當年還是太子的皇帝,也受不了誘惑的與她發生了不倫,這事教一太監得知,將此事告知先皇,先皇大怒,找來她質問,逼她寫下婬亂不堪的自白內容,秘密將她賜死。
「本來先皇一怒之下,連太子也要誅殺,可也許是太過怒極攻心,竟在下詔前暴斃,太子雖逃過一劫並順利登上王位,但當年太後那份不堪的自白信後來卻不翼而飛。」
「我爹手中握著的就是那封自白?」听到這,秦畫意已能明白了。「可是……爹不是宮中的人,如何……得到此物的?「「太子登基後,便將後宮得知此事的人全數誅殺,而當初那個向先皇告密的太監心有不甘,偷偷將這份自白送了出宮,寄給自個在未進宮前的拜把兄弟,也就是岳父,岳父收到後生怕受到牽連,嚇得立即賣掉山東的礦山,帶著你來到杭州經營寶石生意,從此隱姓埋名」可此事關皇家丑事,斷不能泄露分毫,于是錦衣衛受命定要找回此物,經過幾番追查,還是找上了岳父,可是人找到了,咱們卻不敢公然逼問,怕將皇上的丑事張揚出去,只能秘密暗訪。「「于是……你娶了我,接近了爹,發生了這之後的每件事……」秦畫意幽幽搖頭而嘆,怎麼也想不到爹會牽涉到這種事,難怪引來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原來皇上也有見不得人的事!」盈盈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還暗自竊喜能夠知道這種天大的秘密。
可如花的臉色已經變了,她只知要追查的事是皇室丑聞,並不清楚細節,這會兒乍聞此事,除了吃驚,更是懼怕,得知這種事她如何能活命,定會被滅口的……她不住心驚的瞧向表情泰然的男人,唯有一心想與妻子同去的人才敢將這事公然說出,這男人……顯然已萬念俱灰,只想與妻子真心相隨,她當初怎會痴心妄想以為能取代秦畫意成為他的女人?她真是太天真了!當下後悔不已,為自身安危憂心仲仲。
「爹當初該將信毀了的……也許毀了就不會有如今這下場了。」秦畫意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雙眼充血,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但仍不住為爹與自個不勝教吁。
「我想岳父雖然不圖為友人平反冤屈,但這封信畢竟是友人拚死寄給他的,岳父是個重義的人,自然仍盡心保留,可惜我職責所在,不得不對他下手,秦兒,我很抱歉,請你原諒……」斯聞人歉意的懷抱著她,拭著她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這血就像是由他身上流出的一般,那樣的心酸苦澀。
秦畫意澹然苦笑,顫然的伸出已然失溫的手,撫上他傷心欲絕的臉龐,他的臉上沾滿由他眉心留下的黑血。「我不怪你……你不是存心的,只是事情真的無可挽回了嗎?爹他……」
「不,我早做安排了,岳父會‘自然’死亡,再被秘密遠送至朝鮮,到了異地,他可以重新生活,不會有人再因這事追殺他。」
「你是說爹的身子還有救,會醒過來?」她不住驚喜。
「是的,他只是服藥昏迷,再過一陣子藥力退去就會醒了。他是你爹,我怎可能真的要他的命,當時找到信時,我也只是想秘密將他帶走,不讓岳父受到牽連。
怎知岳父卻追了過來,又適逢爹召來京城的錦衣衛,正要機密的將信送回宮中,岳父此舉無疑是自投羅網,我當下保不住他,只好暗地里先弄昏他,讓他昏睡不醒,好回報皇上他已形同廢人,與死人無異,不會泄露機密,讓岳父逃過一死。「秦畫意听了熱淚盈眶,「難怪我恨不了你……因為我……就算想恨你,也恨不下心……」
「秦兒,還有一件事我也非要讓你知曉不可,我對你是一見鐘情啊!我並不是完全為了圖謀岳父的東西才娶你,而是真心喜愛才將你娶進門的……我記得第一回夜探秦府,尋找密信的藏匿處,無意間闖進你的閨房,當時見到睡夢中的你時,心中便起了悸動,娶你是衷心所願,全心歡喜。」
她流下了甜甜的淚。「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她泣不成聲。一見鐘情,他對她一見鐘情啊,一切都不枉然了!
「秦畫意,你怎能不恨他?無論如何,若沒有他,你不會有今日的慘死,你該恨他才是!」盈盈受不了見他們到死前還愛得無怨無悔的模樣,怒而挑撥離間。
秦畫意溫柔的望著他哀傷的眼。「我不恨你……不恨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命,命該如此,我認了……只是小寶……小寶就靠你扶養長大了,你要好好活下——」
斯聞人搗住了她的口,「小寶還有爹,你只有我,我隨你去。」
「別這樣,我要你活著。」
他對她綻開了淒側笑容。「你以為自個死了,我能獨自活得很好嗎?斯家男人不會背棄妻子的。」
「那也不用同死。」
「到現在你還懷疑我的決心嗎?」
「你……」她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喉嚨卻像打了死結一樣,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難道……難道無解了嗎?你們若欲再續前緣就非死不可嗎?」如花突然幽幽的問。
「法子是有的,而且我已經告訴過他了。」始終像事不關己一般,悠閑的在旁看戲似的老頭,這時倒是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