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呼吸困難,如墜深淵。「想不到……與我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竟是恐怖的魔頭?原來……蟠爺那陰鷥模樣才是他斯聞人的真實樣貌……」她全身不寒而栗。
「別怕……」李畫師輕輕擁住她顫栗的身子。「這是熱湯,你先喝下,暖了身子再說。」他溫柔的端過熱湯。
可這時候,她一口東西也喝不下,那男人究竟還騙了她多少事,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那男人是錦衣衛,你敢救我不就是與錦衣衛的人作對?」她急切的說,生怕連累了他。
他暫且放下了碗,擱在床邊幾上。「全城的人都怕錦衣衛報復,我當然也怕,不過,我當你是朋友,見不慣他如此欺負人。」
「謝謝你……還心存著正義幫我。」淚水已滾落,伴著的是絲絲的感動。
「其實我存的不是正義,而是……情意。」他忽然漲紅臉孔的表明。
「李畫師?」她驚訝的望向他。
他臉更紅了。「是的,我對你存有著男人對女人的心思……我希望你能別介意。」他靦眺的道。
沒想到李畫師真對她有情,她極為意外。「我……謝謝你這時候還願意給我溫暖……」縱使不能接受他的情意,但是此時此刻,她脆弱得猶如風中殘燭,有人願意為她擋下一陣風,還是令她戚懷得淚眼婆娑。
「少夫人,不,畫意……」見她並沒有被他的告白嚇走,他欣喜若狂,反握住她的手,甚至激動的抱住了她。
她在他懷里無聲的落淚,覺得好累,真的好累,明知這副胸膛不是她能依偎的,但她想只是借靠一下下就好,讓她將疲憊卸下那麼一絲絲,這樣,就算那男人的身分有多嚇人,她也不會怕,定要將小寶找回,她是孩子的娘,他不能拆散他們門外的斯聞人見著房里相擁的男女,立即刷白了臉,整個人像是被丟入風雪之中,任寒風如尖刀一般地片片刮過,肌肉繃緊,面容猙怒。
林子里,斯聞人正忍受著剜肉刮骨般的劇烈疼痛。他跪在地上,朝天放聲大喊,然而這聲怒吼並不能表達他心中痛楚的千萬分之瀾他雙拳握得青筋浮跳,似乎再一用力,便將爆破血脈!
「如何,承受不住了?」老頭悠哉的走進林子,負手低眉的啾著他。
「你!」一見老頭,他心中更加涌起了排山倒海的憤慨,恨得想殺人!
老頭無懼,一臉嗤笑,「受不了就將小寶給她啊,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再纏著你,說不定也能再找個好歸宿度過余生,這不是很好嗎?」
「住嘴,我……不會把小寶給她的。」斯聞人全身漲滿怒氣,像極即將要爆開的火球。他如何能見著她偎進另一個男人的懷里而無動于衷,如何能夠?
「這又何必呢,綁著她,你們也不會幸福,這樣救活她又有什麼意思?」
老頭簡直拿話當箭,字字句句穿射進他的身子,讓他傷痛難當。他雙掌緊抓著地面,掌間的泥土已教他抓出一團破碎。
「你這條惡龍終究還是自私的,既放不下,也不讓人好過,沒辦法,這是你自找的。」老頭嘻皮笑臉的搖頭,轉身要離去。
「別走!」他倏地攔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老頭睨著他。
「我……」他閉上赤紅的雙眼,彷佛這樣就能有勇氣說話。「我……我求你將秦兒還給我……」緊閉的眼角淌下一滴男兒淚。
「不可能,你知道不可能的,又何必開口求我。」
「為什麼不可能?只要你同意,我與秦兒就可以破鏡重圓!」他激切的說。
老頭嘴角抿了下。「我說過,我用玄術為她續命,但這代價是你必須孤老終生,若執意與她破鏡重圓,不出幾日她必會七孔流血,再死一回!」
斯聞人臉色瞬間慘灰一片。
「哼,人不能貪心,你也別多妄想了,畢竟人是給你救回來了,你跟她之間存在的磨難是咎由自取,誰也幫不了你。」老頭無奈,再度抬起腿要走人。
可他不甘心,沖到老頭面前,激動的腿一屈跪地。「難道無解,無解嗎?」
他悲戚的問。
老頭瞥了一眼他眉心的紅斑,顏色比上次見到時更為暗沉了,這顯示,這小子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也不是全然無解……」
斯聞人聞言,黯淡的眸子倏地綻亮起來。「有解?!」
老頭撇笑,「要那丫頭回頭,不是當真不可為,只要……」
「只要什麼?」他滿臉的狂喜期待。
「只要你斯家無後,沒了那個兒子,便可換回妻子回到你身邊。」
老頭說完,斯聞人直挺挺的身子猶如巨木般死釘在地上,四周伴著他的只剩下深沉的死寂,和一份徹底的絕望。
秦畫意梳著頭,打算隨便綰個髻,就要再到斯府去守著,可無意間瞥見了鏡中的自個,頸上竟有條細細的痕跡,她訝然的更加看個仔細。自從發生了一連串的變故後,她好久沒有心思照鏡了,也就沒注意到有這麼一道傷痕。傷痕很淺,淺到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可是怪了,她不記得自個的頸子曾經受過傷,這痕跡是怎麼來的?
她不禁愣了愣放下鏡子,恍然聯想起之前照顧爹,為他更衣時,也發現爹身上有不少疤痕,她當時很驚訝,找來僕人問過,他們也不清楚爹的傷是怎麼來的,她心中雖存疑,卻是無解,這會又見到自個身上也有著莫名的傷痕,腦中突然有個想法,他們父女兩人身上的傷痕,絕對不單純!
她細細思索起,那日當她醒來後,所有的一切竟人事全非,這變化之大,完全不合理,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教她給遺落了?
否則她怎會有種記憶與現實接不上的感覺?
她怔怔地呆坐著,腦中不由得再飄出一些事,那男人竟是錦衣衛出身,這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但這也才能解釋他為何經常得借故外出「求學問」,以及那些她見到、听到的關于蟠爺的事,當時他應該都是在處理錦衣衛的事吧?那時她還愚蠢的請「賊」
去辦案,要他查出是誰在外作惡。她不住笑得苦澀,無怪乎自個找不出真相!
她也素聞錦衣衛習慣秘密行事,專門處理朝中的骯髒事,只要有錦衣衛在的地方,必會發生不為人知的大事……那男人將身分隱藏了那麼久,為何會驟然向眾人公開?還有,她與他成親多年,他何故突然這麼待她?她這段難解的空白記憶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此刻還搞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她已清楚這絕不是如他所言,移情愛上如花這麼簡單,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她的男人絕不可能愛上別人……先前的那個吻就已泄露出他真正的心思,她撫著帶著細痕的頸子,臉龐漸漸陰霾,將所有事情兜在一塊後,她在一堆疑團中逐漸找到了尋跡的方向。
要那丫頭回頭,不是當真不可為,只要你斯家無後,沒了那個兒子,便可換回妻子回到你身邊……斯聞人眼中帶著血絲,陰側惻的盯著自個沉睡的兒子,一旁的曉娟感受到主子奇異駭人的目光,心頭不由得坪坪跳,極為不安。「這個……蟠爺,夜已深,小少爺也就寢了,您……您是不是也該回房歇著了?」說不出為什麼,她心驚膽跳的直想將小少爺藏起來,讓他離親爹越遠越好。
斯聞人沒吭聲,此刻的表情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混亂,黑瞳還是盯著床上的稚兒,曉娟心中忐忑,趕緊假裝為小主子蓋被,擋去主子恐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