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明知余恩是姑娘家的情形下,怎能讓她和余閱睡在一起?就當是他的私心吧。
其實這不算是秘密,只是大家從來沒有當面提起過。
余閱是余嬸收留的孤兒,余嬸撿到余閱時,余閱才三歲多,連話都不太會說,更別提可以說出自己的父母是誰或者家住在何方。
是余嬸給了余閱一個名字,把余閱當親身兒子般地扶養,也正好讓他繼承了余家的香火。
而余嬸也沒有隱瞞余閱,如果哪天余閱可以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余嬸也會視為美事一件。
一進臥房,余恩果然已經面向里邊側躺睡下,他輕手輕腳地躺在余閱靠門邊的位置,讓中間空出距離來。
她十歲那年,他就瞧見了她的身體,雖說大家都還年幼,但……
她十五歲那年,他為了幫她擦藥,再次瞧見她的身體,雖說是情急之下,但……
如今,她和他同睡一床,沒有了余閱。
回想起來,他是不是無意間早就毀了她的清白?要是她知道他早就知道她是姑娘家,那他該如何面對她?她又該如何面對他?
「嚴齊……」幽幽的聲音傳來。
「你還沒睡?」嚴齊平躺著,雙眼瞪著床帳頂。
「你別擔心錢的事,你只要努力準備參加鄉試,好好的練功,其它的你都不用煩惱。」她得找點話來說,否則她今晚絕對不能成眠的。
雨水滴滴答答,擾得她心神更不安寧,尤其當他一走進這窄小的房內,那明顯的男性氣息似乎隨著涼風灌進了她的嗅覺里。
她怎麼有一股想要投入他懷里的沖動?她不能也不行,這樣鐵定會嚇到嚴齊的!
「我不想參加鄉試了。」他說得很平靜,內心卻翻騰著不安。
「為什麼?」她一驚,翻過身來盯著他的側面看。今晚的他,發現什麼了嗎?否則為什麼要距離她這麼遠?
「鄉試三年才有一試,我得等到後年才有機會考試,我等不了那麼久。」表面上他無動于衷,被褥下的拳頭卻是悄悄緊握。
「不可以,你不可以放棄!」她急了。
以他的出身,參加鄉試是讓他平步青雲最快的方式。
「鄉試再來會試,最後才能到殿試,萬一我連武舉人都考不上,那就別說之後的武狀元了。」他緩緩側過身,跟她面對面。
「不會的,憑你的好功夫還有好文采,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先前迷漫的曖昧氣息已消失殆盡,她只剩一臉焦慮。
他炯亮的眼,直勾勾地看著她。「我打算參加征兵,直接從軍,這樣每個月不但有軍糧可以領,封官成將、一步登天的機會也比較多。」
「我反對!」她不知不覺挪向他。「你將來要有了成就,師父一定會很開心的,我們也可以跟著有好日子過。你不能夠放棄任何的希望,你一定會高中武狀元,我們一定要讓羅老爺刮目相看,我們不會一輩子都這樣的,我們一定要讓羅老爺後悔打你那一巴掌!」她一口氣說完,那說話的速度就如同她的急性子。
「余恩,你就這麼看得起我?」他的眼里有著和暖的笑意。
余恩和余閱一直不要他去客棧掙這幾兩錢,他們都希望他能好好練武,努力在求取寶名上,可是他怎能靠余恩和余閱來扶養他呢?
雖然在客棧里,他一身功夫無用武之地,但客棧的工作並不繁重,只要過了用飯時刻,他還是有一些閑暇可以在客棧的後院練功、念書的。
「當然,我相信你一定能功成名就的,你什麼都不用想,我不要你去邊境打戰,我不會答應的,萬一……那太危險了!我不要你離開我!」她說得很急。
他從被褥里伸出雙手,情不自禁地握住她那在激動中用力比畫的小手。
「余恩……」突然察覺自己不合宜的舉動,他硬是轉了語氣︰「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她反手握住他的雙手。「我們是好兄弟,你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回到羅家莊,我們不能讓師父和我娘失望!」
他雙眸微眯,用力握緊她的手。「我答應你,我會努力求取寶名,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她用力點頭,眼角不知為什麼有了濕涼的淚液。
這一夜,他和她靠得極近,少了個余閱,兩人的心悄悄糾纏在一起。他看著她一夜,有種朦朧的心思正在發芽。
她的眉毛濃密,不似姑娘家都修了柳眉;她的眼楮圓圓大大,少了姑娘家那鳳眼的溫婉;她的體態高瘦修長,也缺少姑娘家嬌小玲瓏的柔媚;她說起話來快似風的,更沒有姑娘家的含蓄嬌羞。
她明明是他的兄弟,卻在一時之間突然變了樣子,明明同樣是這張臉,為何此刻看起來卻又不同了?
他不但不能揭穿她是姑娘家的事實,還要極力保護住她是姑娘家的事實。
他竟會怕,怕她跟他當不了兄弟,那她是不是就會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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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香客棧,位在鳳陽縣最熱鬧的北大街上。
一整天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平民百姓、達官貴人幾乎要踏平這石板地。
「余恩呀,上菜了!」李掌櫃的吆喝聲震天響地的。
正值午時,客棧里滿滿都是人。誰讓聞香客棧是縣里最大的客棧,光是跑堂的小二就有七、八人之多。
余恩俐落的穿梭在賓客之間,即便站上一整天,以她從小練武打下的底子,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疲累。
她一掌端起一盤精致的小點心、一手執著酒壺,姿勢漂亮、滿臉春風的替客人擺好酒菜。
「客官請慢用,有任何需要請盡避吩咐我。」余恩收回托盤時,縴細的手腕突然被一只肥手給扣住。
「我注意你很久了。」
余恩這才微微抬起臉,看著這只肥手的主人。
「你叫余恩?」
一個胖得跟豬似的老爺,年約五十上下,留著一撮山羊胡,身上穿著織錦,上頭還繡著金亮亮的蓮花花紋,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大老爺。
「是的,老爺。」余恩嘴里應著,稍一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大肥手握得緊,她又不敢太用力。
「你長得可真俊呀!」肥手的主人,笑眯了一雙小眼。
「何老爺。」李掌櫃見狀趕忙過來。「這……發生什麼事了?」
「掌櫃的,晚點讓余恩送酒菜到我府里來給我。」何老爺名喚何仁,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余恩的手腕。
「何老爺,客棧里忙,余恩得留在店里跑腿,我另外請人替你送好酒好菜過去。」李掌櫃笑著應道。
「李掌櫃,你是真听不懂我的意思,還是故意跟我打馬虎眼?」何仁不悅地問。
「這……」李掌櫃一臉為難,他當然明白何老爺話里的意思,但這何老爺實在是太明目張膽了。「何老爺,余恩才十六歲。」
余恩雖伶俐,腦袋也算聰明,一張小嘴更是滑溜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都是在羅家莊當跑腿打雜時所磨練下來的本領。
只是,她現在為何看不懂這位何老爺和李掌櫃在唱哪出戲、說的是什麼話?為何會牽扯到她的年齡?
「掌櫃的,我看上的人,你也敢攔?」何仁眯起小眼,有股狠戾。
「何老爺,我怎麼敢!只是……」李掌櫃也不敢得罪這個上財主,何老爺可是知府大人的表兄。
「那就好,事成我會好好賞賜你的。」何仁垂涎的眼神又猛盯著余恩看。
余恩被看得頭皮微微發麻。「何老爺,您慢用。」說完她便恭謹地快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