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種慘況,她一點都不想離開這座後院、不想離開娘和弟弟,更不想離開正在和大小姐私會的嚴齊。
可是,讓嚴齊和大小姐私會,她的心頭為什麼會莫名的難受?心窩處像是被大石給壓住般。
唉!她無法控制地嘆了一口氣。
倏地,閃電由天際那一頭劃向了這一頭,接著轟隆一大聲,雷聲由頭頂打了下來。
半夜憑空一聲雷,這絕不是好兆頭。兩盞細微的火苗夾雜著閃電從遠處朝這里走了過來。
糟了!
余恩連忙回頭,就見羅婕正輕靠在嚴齊的懷里,雖然嚴齊保持君子之風站得直挺挺的,雙手平放在大腿的兩側,絲毫沒有逾矩的動作,但是余恩還是急著低喊︰
「有人來了!」余恩小跑到嚴齊和羅婕的身邊。
羅婕立刻跳開一步;嚴齊則緊張到失去了平常的理智。第一次半夜做壞事,難道就真的被活逮了嗎?
「快躲起來!」余恩喊著呆楞住的嚴齊和羅婕。
但,來不及了。
嚴安領著紅兒,兩人手里各拿著一盞燈,燈火下,嚴安的臉拉得如鬼影般的陰森;紅兒的臉則淨是錯愕和惶恐。
雲層壓得極低,大雨看似要下卻又未下,如同嚴齊和余恩未知的命運。
***bbs.***bbs.***bbs.***
悶雷一聲響過一聲,風卷雲動、暗潮洶涌。
後院偏僻的柴房里,昏暗的燭光下,嚴安手執一根大木棍,他身前的泥土地上正跪著嚴齊和余恩。
沒有驚擾任何人,連余嬸都不知情,兩個做錯事的人,就這麼直挺挺地跪著。
「說!你們兩個,究竟是誰約大小姐在涼亭邊見面的?」嚴安低吼。一聲聲的雷電,更張顯嚴安的怒氣。
「我,是我!」余恩快快認錯。「師父,是我帶嚴齊去的,你要罰,罰我好了。」
嚴安出手極快,沒讓余恩和嚴齊有繼續辯解的機會,一棍就打向余恩縴瘦的臂膀。
閃電劃過余恩的臉,嚴齊像展翅的大鵬撲向身邊的余恩,但再快也快不過那飛也似的木棍。
「噢!」余恩挨了一棍之後,悶哼了一聲,嚴齊立即用自己的身體將瘦弱的余恩護在自己的懷中。
嚴安仍緊緊握住手中的棍子。
「爹,是我要見大小姐的,這不關余恩的事。」自有記憶以來,這是嚴齊第一次跟父親頂嘴。
余恩的淚水在眼眶里滾動,她忘了手臂上傳來的刺痛,因為她被嚴齊的舉動驚嚇住了。
十歲之後,雖然她較少挨打了,但還是有被師父打的機會;而嚴齊從來都不曾出言反抗過師父,更遑論會出手救她。
「是你?」嚴安毫不留情的一棍打在嚴齊的背上。
嚴齊連哼都沒有哼,咬牙忍著。
「嚴齊,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你是什麼東西,而大小姐又是什麼身分,你竟敢半夜和大小姐私會!」嚴安每說一句,棍棒就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
砰!砰!砰!一聲聲驚心動魄地木棍敲打在上的聲響,在閃電打雷的遮掩下,更助長了打人者的怒火。
「師父,你听我說,你不要再打了!」余恩掙月兌不開嚴齊的臂膀,只能出聲大喊。
嚴安打紅了眼,這才憤憤地停下手中的木棍。「余恩,你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嚴齊,你先放開我。」余恩推了推嚴齊的胸口,嚴齊咬牙忍耐,這才慢慢地放開她。
余恩從地上爬起來,又直挺挺地跪起。
「那天我將洗好的衣衫送去蘭香院,剛好遇見大小姐,大小姐說她很久沒見到我和嚴齊,她很想念我們,加上大小姐最近被二夫人看得緊,所以我就出主意,趁夜半無人,讓大小姐到涼亭邊見面,我沒有別的意思。」不該說的余恩不敢多說,嚴齊的心意,根本不容于這座後院。
嚴齊的正直和嚴安簡直是如出一轍,所以嚴安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
「余恩呀,你這張利嘴,以為我會信你嗎?」
余恩又急急說︰「師父,我不敢騙你,是我慫恿嚴齊陪我去的,嚴齊本來還不肯。你也知道嚴齊的個性,他絕不會做這種偷雞模狗的事,都是我不好。」
嚴安雙眼微眯,重重斥喝︰「可是紅兒卻不是這樣說的!」
「紅兒姐姐怎麼說?」余恩急問。
看著師父的怒火及陰森,今天她這個沒法牽成紅線的紅娘,是不是真的得賠上半條命?
「紅兒說,你們其中一個人心儀著大小姐,所以才趁著半夜誘拐大小姐到涼亭邊私會!」嚴安銳眼掃過跪在地上的余恩和嚴齊。「是誰不知禮義廉恥,敢動大小姐的歪腦筋?做出這種傷風敗德的事!」
余恩眼珠子轉了轉,沒想到他們的事跡會讓紅兒發現。「師父,沒有這回事,是紅兒姐姐誤會了,我們絕對不敢喜歡大小姐的。」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承認了,嚴齊恐怕會被趕出羅家莊。
「嚴齊,你說!」嚴安威嚴地看著一手帶大的獨子。
「爹,我們真的不敢對大小姐有非份之想。」嚴齊只能這麼說。
身分太懸殊,對大小姐的淡淡情愫,他本來就打算深埋在心底深處,他沒想過能跟大小姐有任何發展。但,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對大小姐的傾慕。
「幸虧紅兒先來找我,才沒有將事情鬧大。就算你們對大小姐沒有非份之想,但今晚你和余恩做出了這種事,萬一風聲傳進了老爺的耳里,你要爹該怎麼辦?」
嚴齊深邃的黑眸里,只溢滿對命運的感嘆,還有對自己卑微身世的可悲。
嚴安繼續說︰「要不是老爺收留我們父子倆,我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你不但不懂感恩圖報,還壞了大小姐的名節,將來大小姐還要不要嫁人!你要我這個羅家莊的總管拿什麼臉來見老爺,我又怎麼對得起大小姐!」
雖然嚴安只是個掌管僕佣的總管,在羅家莊的三名總管里,是身分最低微的一位,但他一生為人坦蕩正義,絕不容許這種敗壞門風的事發生。
嚴安的棍子一揚起,這次余恩機靈的撲在嚴齊的身上,她的後背就這麼替嚴齊擋去了一棍。
「余恩!」嚴齊反身一壓,連忙又將余恩壓入他的懷里。
「師父,難道一個下人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嗎?」背上火辣辣的,余恩還是忍著痛,問得很心酸。
「有沒有本事翻身,得靠你們自己。就算你們今天是大將軍,都不該在半夜壞了大小姐閨女的名聲!我今天不打醒你們,你們就不會明白什麼是是非道理,下人就是下人,你們兩個都要認清事實!」
大雨終于嘩啦啦的傾盆而下,嚴安的臉色,詭異如這閃電雷雨交加之夜。
嚴齊護著余恩,余恩也想護著嚴齊,可誰讓余恩敵不過嚴齊的力氣,只能縮在嚴齊的懷里,任憑嚴安的棍棒一棍一棍的打在身上。
夢醒了嗎?
必于那初萌芽的情愛美夢,嚴齊著實清醒了過來。
余恩的話,深深刺激著他。他發願,他一定要找到翻身的機會,他不會永遠都是一個下人。他的將來,一定可以出人頭地,他一定可以抬頭挺胸地站在父親的面前,光耀嚴家門楣。
***bbs.***bbs.***bbs.***
雷停雨歇,雨後的天際,露出了清明的星空,也如同兩人已經清明的心。
「嚴齊,你疼嗎?」余恩的小臉枕靠在嚴齊的肩膀上,講起話來,氣若游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