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著臉,「我顧不了這麼多,我只想立刻找到她。」
「爺……」童二還想說什麼,就被冷非雲的手勢打斷。
從爺十七歲走鏢到現在,他從來沒看過爺這個樣子,他向來的深沉,即使天塌下來,爺通常連眉都不會皺,如今不但焦慮心慌,還蒼老得令人心疼。
「去吧,替我走一趟堂口。」
童二領命而去,腳下不再耽擱。
冷非雲也不敢停歇,他得再出去找找,多一個機會就多一份希望。
她是連心嗎?還是為著連心而來?不管她是誰,是一個低下的僕佣也好,是高貴的千金小姐也罷,他全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個叫小石頭的人!
臭皮是在傍晚時分,從連府專供下人走的後門,找到了臭牛。
臭牛一听小石頭病危,不管會不會遭洪管事罵,也不管這樣偷跑回家會有什麼後果,他橫豎一沖,就跟著臭皮坐著牛車趕回家。
回到家,看著奄奄一息的小石頭,他這個大男人,鼻頭都酸了起來。
那晚在湖邊,因為護衛們的吆喝,臭牛和大樹才從大統鋪中趕出來看熱鬧,兩人躲在湖邊的草叢堆里,從驚駭到恐慌,親眼看著小石頭跳湖,出于本性,沒有考慮太多,他們盡了地利之便就救了小石頭。
救人第一之下,不管小石頭是神偷還是歹徒,他只知道小石頭對他和大樹都很好,很多事都是反應伶俐的小石頭在擔待,不然他這條笨笨的臭牛可能早就被趕出連府。
一直對小石頭有份特別的感覺,尤其她笑起來時,特別令人心動,沒想到她竟會是個姑娘家。
大娘憂心忡忡地問︰「臭牛,你看這該怎麼辦?」
「娘,大夫怎麼說?」
「大夫只說染了風寒,氣血衰弱。」
「她被打了一掌,大夫沒看出來嗎?」臭牛也慌了。
苞蹤著臭牛和臭皮,冷家的二爺冷御風和他的貼身護衛狄劍晨來到大娘家外。
「原來她就是能讓大哥動用到火龍令的女人。」冷御風遙看著簡陋的屋舍,溫文地淺笑。
狄劍晨問著︰「二爺,現在該怎麼辦?」
冷御風語調平緩地說︰「劍晨,你守在這,別半途出了什麼差池,不然我那大哥鐵定會傷心一輩子。」
「是的!」
「我得去通知大哥,不然再晚上一步,怕他和他的心上人,只能陰陽兩隔了。」冷御風在冬風里搖起了折扇,輕步緩移,好一副悠閑樣。
「二爺,需要先到城里請個大夫嗎?」
「我會帶著大爺和大夫一起回來的。」
不管屋內的心焦如焚,冷御風策馬而去,仍是不急不躁。
熱鬧的大街上,明知小石頭不可能出現在紛紛嚷嚷的人群里,冷非雲還是不死心地探索著每張有著相似身形的臉孔。
他行至巷弄間,一柄骨扇從他肩後襲來,他反應靈敏地側身閃過襲擊,出拳就是急殺的一掌。
「大哥!」冷御風收回扇子,俊逸斯文地含著笑。
「御風!」冷非雲收了掌,喜出望外,在這個節骨眼上,能遇上足智多謀的二弟,如同多了救命的仙丹。
「大哥,你這樣盲目尋人,只會白費力氣。」冷御風溫文儒雅樣,說起話來總是含著笑迎人,就像個白面書生。
「你怎麼會在這里?」他以為二弟該在南方。
「我心里著實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值得你拿出火龍令來。」冷御風一臉的興味,大哥真的是狗急跳牆,很多事都失了分寸。
「你只要幫忙找人即可。」冷非雲言下之意,是不用冷御風多問。
「大哥,你縱橫江湖這麼多年,我還沒看過有什麼樣的姑娘可以讓你這樣寢食不安、心焦如焚?我倒想早點見見那姑娘有何等的姿色,可以讓大哥這樣不顧一切後果。」冷御風說話緩緩而溫和,不像冷非雲的鏗鏘有力。
「童二都告訴你了?」冷非雲無以反駁,雖是親兄弟,但他本來就話少,讓他無法將自己的心事說出口,他只能寒著臉,默認這一切。
「童二能不說嗎?他若不說,我還饒不過他呢。」冷御風剛好回到長安城,正巧逮住上火龍堂動用火龍令的童二。平時童二和大哥形影不離,會獨自落單,事情鐵定不簡單,沒想到,這沸騰長安城的神偷竟會是個大姑娘家,還跟大哥這個鏢客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這件事可有趣了。
冷非雲太了解二弟的性子,兄弟間的事,只要讓二弟知道,就非插手管到底不可,看來不用他請托,二弟必會出手相助。
「御風,我只想盡快找到她。」
「我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你說你找到小石頭了?!」相對于冷御風的事不關己,冷非雲糾結住的表情,化成濃濃的喜悅。
冷御風點了頭。
「在哪里?快帶我去!」他抓起了冷御風深藍的衣袖。
「大哥別急,我已經讓劍晨守在那兒了。」
「御風!」他知道一向鬼計多端的二弟決不做白費力氣的事。
「火龍令讓我攔下來了。」冷御風語意深長的。
「你要什麼條件?」
「大哥,夠爽快,火龍令就暫時放在我這兒,等哪天我要討回恩情時,大哥可別忘了。」冷御風笑法斯文,心思卻是賊得可以。
「走吧!」冷非雲已經等得不耐,再下去他會先一手掐死眼前這張笑臉。
「走吧!」冷御風笑得此女人還媚,平時威武不屈的大哥,今天竟讓他要脅,看來這個小石頭姑娘實在不是個簡單人物。
小石頭輾轉反側,睡不成眠。
師父說,她是沖煞命,會克父克母,克光祖先的家產,所以父母不得已,才把剛滿月的她送走;可是這不是她的錯,為何她要自小無父無母、流離失所?
「娘呀!你在哪里?心兒好想你。」夢魘中,她呢喃地嚷著。
連心,連心,師父說,娘因為要跟心兒心連心,才會單名取蚌心字,可是娘親的心,心兒怎麼觸模不到?
「娘呀,心兒跟你去好不好?」
同樣是女兒,親爹可以為了連若茵,不顧性命且散盡家產,而她卻還要背負害死母親的罪名、孤苦無依的長大,她情何以堪呀!
「娘呀,你怎麼狠心丟下心兒呢?」
她的額上點點汗水,熱汗濕透了衣衫,冰冷的布巾敷上了她的額,她感到了一陣涼意,想醒卻醒不過來。
蒙中她看到娘親白衣飄飄的身影,她想抓卻抓不到。
「娘呀!你等等心兒,你別走那麼快!」
「別去,我不準你去,你哪兒都不能去。」冷非雲握緊她冰冷的手。
已經讓她服下兩帖內傷藥了,她卻一點起色都沒,看來二弟從城里請來的蒙古大夫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整個身子都因為出熱汗而濕淋淋的,不幫她換下,不幫她運功療傷,她的命就危在旦夕。
「娘!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娘,你帶我走吧!」
「御風,幫我守在門口,誰都不準進來。」冷非雲對著房內的二弟說。
「走吧,大家都出去吧,冷大爺要幫小石頭療傷。」冷御風趕著大娘、臭牛、胖妞和狄劍晨出去。
房內一下安靜下來,冷非雲將她移向木板床的內側,自己坐上了木板床的外側,床帳一拉,杜絕外邊所有可能的目光。
她的身子他不是沒看過,他已下了決心要對她負責,今日再幫她怯寒療傷,應該不算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