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躺在手術台上,讓機器伸進自己的身體里,把桃子大小的嬰兒胚胎給--
杜明芙縮了縮肩頭,直打寒顫。
扁是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害怕。何況是實際執行?
但,如果她不拿掉,難道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她負得起這種責任嗎?
她可以嗎?
對藏於某個鬧區大樓中的豪華私人俱樂部而言,每個星期四晚上,是男士專屬的。
「……診所目前籌備到哪個階段了?」坐在黑色真皮古董椅上的男子,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冰涼又火熱的伏特加,在燈光下閃爍著剔透的色彩,冰塊相互撞擊著,敲響醉人音符。
原先空茫凝望著黑暗中某一點的戚霽月,悠悠回神。「硬體方面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剩下細節的裝潢部分。」
拜他身邊這位出錢的大老板商赫軍所賜,他們兄弟倆的整形外科診所可說是金碧輝煌,半點消毒水的味道都聞不到。
「怎麼?關心你的投資?戚家的未來妹婿。」一旁的俱樂部老板笑道。
商赫軍對旁人的調侃無動於哀,用著毫無起伏的冰冷嗓音繼續說道︰「光風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好一陣子沒見到人。」
戚霽月面無表情地說著︰「他最近跟我爸媽的小秘書同居,每天都趕著回去伺候人家。」
「什麼?」一名酒窩男子忽然靠了過來。「光風在伺候誰?」
「還不就是五年前只約了一次會就甩掉他的那個妞嗎?」另一個深知內情的朋友嚷道。
眾家公子一听,立刻恍然大悟的微點頭。
原來如此。
「光風還在跟那女人糾纏啊?」
「真是個痴情種。」佩服。
「是愈吃不到的愈想要吧?」一人冷笑。
「也是,咱們的戚大少向來都是百戰百勝的。豈容獵物自他眼下溜走?」這可是公子一生的恥辱!
「不過,光風這回可真是卯足了勁兒,居然有辦法教那鋼鐵處女跟他同居……」
「是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眾人一致望向戚霽月,等他給個答案。卻發現--「霽月?你發什麼呆啊?」
戚霽月大夢初醒似的調回視線,仍是沉默。
「你還好吧?」戚家的光風霽月雙生子最近是怎麼回事?一個足不出戶,忙著伺侯女人。一個發呆幌神,有三魂沒七魄。
戚霽月仍是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
「嘖嘖嘖,瞧你這副心有所系的模樣……要不是我們認識太久,還真會以為咱們戚二少談戀愛了呢。」酒窩男子逗趣地眨了眨眼,惹得在場的一票兄弟笑了開來。
戀愛?哈。
大家都知道,對於他們的戚二少而言,戀愛是個遙不可及的天方夜譚,不真實、不存在,不可能。
盡避身為焦點,戚霽月對周遭的一切,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兀自沉思。
餅了半晌,大家很自然地轉開了話題︰談車、談經濟……談女人,慵懶自在的交換著純男性的意見,露骨直接。
在這個晚上,在這個俱樂部里,他們可以不用在意另一個性別。不必迂回,也不必小心翼翼,紳士教養全部束之高閣,各路英雄好漢盡可以大方分享這一個禮拜的精采艷事。
以往,他總能在這里找到輕松,開懷大笑。
因為他曾經也是如此生活,享受女人的投懷送抱,在毫無意義的游戲中,找到快感刺激。
可不知為何,最近,卻很難。
他沒有心思玩樂,也沒有心情享受朋友的笑語,一種莫名的空洞、深沉的麻木,自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是玩過了頭?
天曉得,他向來是什麼都不在乎的。
既然什麼都不在乎,就應該沒有極限,沒有禁忌,沒有「過了頭」這回事。
若是如此,那他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在人群中下意識地找尋某個身影?隱隱約約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是他想要找尋、渴望踫觸的。
令人心慌的陌生感覺,綿綿密密地將他緊緊包圍。
他心煩意亂,卻又無法遏止這如饑似渴的尋求……每當類似的嬌小身影擦身而過時,總忍不住要回頭凝望。
為何會如此?
他是怎麼了?
戚霽月拋下滿室笑語,悄然離席。
行至大門,他接過侍者遞來的西裝外套,步下了青灰色的石階。
迎面而來的夜風,帶著微涼的秋意。
樓梯底下,有幾個穿著制服的人正在跟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爭辯……
戚霽月無所謂的調開眼,只是佇在一旁,等著取車。
「……我知道你家老板名氣很大,注重隱私,可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更改送貨時間,讓我們很困擾!」有個燎曉的女聲突然傳來。「『好事多多』是二十四小時營業沒錯,但送貨時間是固定的!」
听這聲音,有點耳熟……戚霽月微側首,試著在一群人中找出聲音的主人。
「若是為了配合我們俱樂部的需要而造成貴公司的不便,我深感遺憾。但是,我相信除了你們之外,想要做我們這筆生意的店家,應該不少!」俱樂部當下撂了狠話。
「喔?也許吧,我想大家一定很想跟你們這種一下子凌晨四點進貨,一下又要求晚上十一點,一下子要帕馬森起司,一下子又要波爾多夏多內的超難搞俱樂部合作!再見!」女子火氣十足的甩頭而去。
啊,那是--
看著那披著及肩長發的背影,戚霽月忽然喊了出來。
「杜明芙!」
杜明芙一怔,疑惑地轉回身。
戚霽月欣悅一笑,猶如撥雲見日,盤據心頭多時的抑郁煩躁,一掃而空。
終於,終於找到她了。
第四章
杜明芙一見戚霽月,臉色丕變,轉身就跑。
「等等!」戚霽月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開一場追逐。
可惜,身高的差距在此時展現了極大的影響,戚霽月只消大步一跨,輕易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
「站住!」他一把攫住杜明芙。「你為什麼要跑?」
被抓得死緊的杜明芙,發覺掙扎無效後,隨即換上一張敷衍笑臉。
「喔,是你啊。」喲,他這次記得她啦?
「……你為什麼會到這里?」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
杜明芙指了指身上的制服。「我在『好事多多』工作,你不記得了嗎?」上回他們才「不期而遇」,不是嗎?
「你說什麼?」他疑惑地蹙起眉。
哼,想裝作沒這回事嗎?她冷冷一笑。「Well,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戚霽月先生。再見!」
「等等!」戚霽月復而上前,拉住她。
「……做什麼?」杜明芙極為不耐。
又見到戚霽月,她實在不怎麼開心。
原因無它,幾天前,她覷空前往婦產科檢查了。而結果正如之前那兩根西德出品的驗孕棒顯示的一樣……
她,杜明芙,二十二歲,確已懷孕。而且,胎兒已有十三周大……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一听到消息時,仍是猶如五雷轟頂般震撼。
未來一片黑暗……
當然,她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不能完全怪罪於戚霽月,避孕是男女雙方共同的問題。只是……杜明芙暗暗咬牙。
他為什麼不戴?為什麼?!
一無所知的戚霽月,不明所以。「你為什麼一看到我就跑?。」
杜明芙暗自冷笑。要是他知道她現在可是懷胎三月,拔腿就跑的人恐怕是他。
雖說這次的巧遇令人尷尬,不過……
真可惡,為什麼他看來總是這麼迷人?
可能是他剛稜冷峻的面容讓她想起了某個電影男主角,也可能是他深沉神秘的氣質,本來就容易讓人迷惑,更有可能,這一切沒有道理的奇怪感覺,純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