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痛好,你笑聲很難听,不要笑了。」那笑聲很刺耳,听了很不舒服,比听人家哭還不舒服。
「哈哈——噢,好啦好啦,不要笑,你小力點行不行?」
听他不笑了,她的動作才放輕,很仔細的幫他擦藥。
駱澤海則盯著她的臉,有些發怔。陽光自她背後灑落,他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卻隱約可以感覺到替他擦藥的她,小小蹙著眉,
頓時心一暖。
「喂,你叫什麼名字?」
「方環。」將消毒水跟藥水的罐子蓋好,她抬起頭,東看西看,卻找不到她要的東西,只得出聲問︰「你的書包在哪?」
「在家不然就是在教室吧。」他不甚在意,或者該說他根本不記得最後一次看到它是什麼時候,
「方環,你不是來幫你弟報仇的嗎,干麼還幫我擦藥?」
「一碼歸一碼,我打過你了。」站起身,方環拿過自己的便當袋,將便當盒放進書包,又把藥水及紗布放進便當袋,
看了地上的人一會才問︰「你不起來嗎?我沒打到你起不來吧?」
「我想曬一下太陽。」駱澤海繼續悠閑的躺在巷子內的柏油路上,像這是他家一樣。
這麼說的時候,他的語氣像在開玩笑,但方環總覺得他好像是不想回家。
將便當袋放在他身邊,她猶豫一會才開口,「我要回家了,像我幫你上藥一樣,之後你自己換藥,要用的東西我放在袋子里了,
沒問題吧?」
他閉上眼,口氣似笑非笑,「我不會的話,你要幫我嗎?」
聞言,方環一愣,隨即背起書包,往回家的方向走。「我要回家了。」
走到巷口的時候,她忍不住又回頭,躺在地上的他還是閉著眼楮,陽光灑在他身上,她卻覺得他的表情很不溫暖。
她的粉色便當袋在這個畫面里很突兀,就像她剛剛的猶豫,她竟然在想要不要陪他曬夠太陽再回家。
她的心情,也很突兀。
傍晚四點多,方漢帶著駱澤海一塊回家,這實在很怪。
自從前天莫名其妙被扁一頓之後,他這兩天在學校都躲著駱澤海,沒想到對方卻找上門問他姊的柔道跟誰學的,
他一說是他爸,他馬上就說也想跟他爸學柔道。
看他跟自己一樣也是一身傷,方漢立即猜他是被姊姊揍了一頓,而一听完他的猜測,駱澤海馬上變了臉色。
本來他還想順勢取笑,但一想到自己是讓姊姊去討公道,實在有失光彩,跟駱澤海比起來也好不到哪去,便又乖乖閉嘴。
這件事,由于雙方都覺得太丟臉,所以都不敢跟別人講。
「喂,到了,等會別跟我媽說太多。」因為駱澤海硬是要他帶他回家,先跟老爸打聲招呼,要老爸收他為徒,他才勉為其難的照做。
不過這人想的也算周到,他們家柔道館教柔道的老師的確不只一個,加上老爸近年很少收學生,所以沒他引薦,他也很難跟著老爸。
「嗯。」他會記得每句話都說的簡短一點,
方漢以為他答應不會提打架的事,才放心拿鑰匙開門。「我回來了。」
听見這聲尋常的招呼,駱澤海卻是眼神一黯,
輕輕一句「我回來了」,也能讓他心酸。
「回來啦,先去洗手。」方母一走到客廳就看見兒子帶了朋友,本來要打招呼,卻先注意到對方臉上也帶著淤青。
「怎麼回事?小漢,你朋友也被打了?」
一句朋友讓兩個青少年互看了一眼,兩人的關系在旁人眼中是這麼定義的嗎?
沒有意識到兩個男孩子的不對勁,方母逕自叨念起來,「學校的老師都不管的嗎?怎麼讓你們被打成這洋?」
由于話題實在太過尷尬,方漢趕緊制止母親、「好了啦媽。」
方母還想再說什麼,卻讓丈夫的聲音打斷,「怎麼不先進來吃飯?在講什麼?」
「爸。」
听到方漢叫人的駱澤海也跟著開口,「伯父。」
方母還在一旁嘮叨地向丈夫抱怨,「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麼搞的,把孩子送去是要讓他們念書,結果你看他們被打成什麼樣子……」
「他的傷是我打的。」駱澤海不是不負責任的人,不會敢做不敢當。
這一句話打斷了方母,讓她跟方父同時詫異地回過臉來。
方漢則是快昏倒的樣子。這家伙怎麼說不听啊?不是答應他不跟老媽說的?!「呃、阿漢是跟你打架?」方母頗為意外,
怎麼現在的孩子是這樣做朋友的?
駱澤海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方漢同樣也沒有趁機替自己叫屈。
對于這樣的結果,方父算是較能理解,這年紀的男孩子血氣方剛,打打架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呃、這個……」前一秒還打算替兒子申冤的方母,這會看著傷得不比兒子輕的男孩,心頓時軟了。
「我叫駱澤海,伯母叫我阿海就可以了。」
「阿海啊,這個……你要不要緊啊?」她滿臉擔憂的看著他淤青的臉。什麼時候小漢下手這麼重了?
「沒什麼事。」他不甚自在的回應。
他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從小看多了「苦主」的嘴臉,誰的爸媽不是護著自己的孩子,所以現在他很訝異,
方漢的媽媽竟然先關心他有沒有怎麼樣?
這讓他想起打了他又為他上藥的方環,他們家的人都好奇怪。
「同學之間有什麼話就應該要用說的,怎麼把朋友打成這樣?」方母轉而責怪兒子。
「他是被姊打的,又不是我。」方漢不滿的抱怨。哼,要講大家來講,看誰比較丟臉!
「嗄?」她一怔。是小環啊……難怪,但小環性子冷,人又靜,怎會把人打成這樣?「那就……」
「那就別說了,吃飯吧,光站在門口,客人都餓了。」方父不甚在意到底誰打誰,或是原因是什麼,反正現在看起來沒事,
大人就別插手小孩子的事。
他很有威嚴的聲音,讓其他三人乖乖坐上餐桌。
四個人才坐定,就听到開門的聲音。「媽,我回來了,幫我添碗飯,我洗洗手就來。」
當方環來到飯廳,幾個人已經開飯了,等她坐定才發現餐桌上多了個人,「駱澤海?你怎麼在這?!」
因為那天打完架之後,他就想著要怎麼見她,所以……就在這了,但這要怎麼說?駱澤海看她一眼,遲遲不回答。
除了想學柔道,想見她的念頭更強烈!
「跟我一起回來的,他說想跟爸學柔道。」方漢替他回答。
「為什麼?」
他隨即瞪了方漢一眼,但方漢哪可能這麼听話,誰叫他剛剛要跟老媽承認打架的事。
「因為某人被女人打,心有不甘,想找老爸學柔道,看有沒有機會雪恥。」
方環不怒,反倒輕輕的笑了。「那很好,在道館里學,比在外面跟人家打架好。」至少不用擔心有沒有人送他去醫院。
「阿海,你真想學?很辛苦的。」方父嚴肅的問。他不喜歡嘴上說說,實際上吃不了苦的年輕人。
「我想學……但是我可能沒有辦法付……學費……」他聲音漸弱。
偷瞥了方環一眼,怕看到她眼中的鄙視,但沒有,他只看到她很認真的用筷子把細條狀的青椒用一大坨飯包起來,
接著,很艱難的送人口中,嚼了幾下,眉頭才松開。
這樣好笑的舉動,讓他的不安也隨之消散。「雖然我付不起學費,但我願意做其他事情補償,不知道伯父願不願意教我?」
欣賞他的坦白,方父微笑著點頭答應。「在學校里就幫忙盯著阿漢,別讓他惹事,放學後兩個人一塊回來,
練習完幫忙整理道館,明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