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輕笑出聲,「那麼還是多虧了女人的嫉妒之心。否則,人間便要少了這樣一處仙境之所。」
夕蕭嘻嘻笑道︰「不錯。所以世間有男女之分還是很有好處的。」
紫衣笑道︰「走了這許多路,都沒有看到高家二小姐,不知她去了哪里。夕爺不擔心嗎?」
夕蕭笑道︰「她不會有事。我們走吧!」
紫衣笑著問他︰「去哪里?」
夕蕭沖她眨了眨眼楮,笑道︰「到了便知。」
紫衣于是笑著跟上前去。
冰天雪地之中,竟有座華麗的大莊園。
屋外已經開始飄雪,但屋內卻是溫暖如春。
大廳之中,載歌載舞。
夕蕭坐在上席,品嘗著杯中美酒,唇邊的笑,叫人如沐春風。
「用長白山終年不化之雪,釀成的果然是好酒。萬兄,你這酒和醉夢鄉的相比,毫不遜色啊!」
主人席上,年過不惑的男子,臉上多了滄桑,卻依舊掩飾不住他的風采。他的嘴角淡淡笑意,但是眉宇間卻始終帶著淡淡憂傷。
他便是萬連乘,江湖中傳說的長白山上脾氣最為古怪的山主。
他優雅地品著杯中的酒,笑得溫柔。
紫衣安靜地看著他,明媚的眸中透著淡淡的不解。
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夕蕭的朋友,竟然肯為夕蕭親自下廚,而他的廚藝,果然人間難逢敵手。她也沒有想到,沁灼和夕蕭的關系竟然如此親近,以至于萬連乘敞開大門歡迎她。
但是,更令她沒有想到的,便是萬連乘的溫柔。
尋常人提到便會渾身戰栗的對象,竟然如此溫潤無傷。
她緩緩笑了起來,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仿佛再沒有什麼值得煩心的事。
「你對他很感興趣!」在她身邊,身著火紅衣襖的女子,好奇地望著她。
她回過頭來,嬌柔地笑著。
沁灼蹙起了眉,「不要這樣對我笑,我又不是那個色鬼。」
紫衣聞言,卻笑得更歡。她輕輕搖了搖頭,舉止無比優雅。她輕聲說道︰「你可知,人生在世,必有一死,不同的只是死法。誰也不敢擔保自己能夠平平安安地終老。尤其是江湖中人。所以,天下間沒人敢對夕爺有半分不敬。因為這世上,沒有夕爺救不了的人。」她稍稍停頓了一下,望著沁灼不解的眼神,笑得柔媚,「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夕爺出言不遜。」
「那又怎樣?要我對他低聲下氣?免談!」沁灼一臉不屑。
紫衣看著她,笑著,「這便是你的獨特之處了。生性高傲的江湖第一神醫,他可以毫無條件地接受你對他的一切無禮之舉,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僅憑這一點,江湖中的女子,怕是都要嫉妒你了。」
她說完,惋惜地搖了搖頭,但是沁灼卻愣住了。
縱容?
夕蕭在縱容她?是嗎?
自從和他相識以來,他從來都沒有溫柔地對待過她。每一次見面都要想方設法地逗弄她,害她生氣。
不過想想,自己一天到晚找人試毒,讓他解毒,他卻從來也不生氣。當她有了麻煩,他還會不著痕跡地幫她解決。
所以,他便是在縱容她?那麼,這代表什麼?
她輕輕蹙起了眉,盯著酒杯仔細思索著。
咚!
「痛!」頭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不巧正以絕佳的姿勢,撲進夕蕭的懷中。
夕蕭張開雙臂,將她抱了個滿懷。
他的笑容異常乖張。
「我說丫頭,你真這麼喜歡我啊?每次都要給我這樣一個熱情的擁抱!」
沁灼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她立即狠狠推開他,朝他瞪著眼道︰「你屬貓的啊?走路都沒有聲音!」
夕蕭挑著眉,眯著眼望著她,邪氣地笑道︰「丫頭,是你想我想得太專心了。」
沁灼頓時像是被人看透心思一般,氣焰小了許多。但是,她仍然努力瞪著他,「誰想你啊!少臭美了!我只是在想……萬莊主的手藝實在太棒了!我還想向他請教幾招呢!」
夕蕭點點頭,「嗯。不過雲參炖雪鷹,可是比較難做的!我看,你要花點功夫。」
沁灼蹙著眉,「雲參炖雪鷹?是什麼?」
「這道菜需要三樣主料。白雪之下的千年雲參,以天池之水,百年人參喂養的雪鷹,還有大峽谷中的黑蘑菇。」主人席上,萬連乘淡淡地開口。
沁灼吐了吐舌頭,光听名字就很吸引人,她的口水就忍不住要往下流了。
但是,說到要學,當然就免了。
可是夕蕭卻饒有興致地望著她。
她瞪了他一眼,「我干嗎要學這個!」
夕蕭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因為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菜啊!」
「你!」沁灼突然氣結。
以後誰要說他縱容她,她非跟那人翻臉不成!
當真是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人了。
她于是不再理他,氣呼呼地在座位上坐下。
紫衣見此,不自覺笑了出來,同時,卻感覺有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緩緩抬眼。
竟是萬連乘。
他平靜地看著紫衣。他的目光依舊溫柔,卻多了抹深邃。
山莊內多了個外人,他的心里自然是有些在意的,況且,她相信夕蕭已經說明來意,他應該知道,她的到來,絕非善意。
于是,她突然站了起來。輕輕走到他的面前,直接說道︰「小女子乃是水月宮弟子,同門中了寒毒。夕爺分析,是貴寶地特有的千年不化之山雪所提煉而成。所以,師父特派小女子前來,查明真相。」
听了這話,萬連乘竟然笑了。
夕蕭也轉過了身,饒有興趣地看著紫衣。
直接,果然便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她卻不懂萬連乘。
一個人若是被認為武林中脾氣最為古怪的人,肯定是要有些能耐的。
但是,萬連乘卻沒有生氣,可他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看著夕蕭,淡淡開了口︰「兩天前,我收到了一封信函。」
他輕輕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夕蕭走上前去接過,上面只寫了四個字——「江南遺珠」。
他頓時笑道︰「你去過江南?還把寶貝丟那兒了?」
他這話本是說笑。可是萬連乘听完後,卻重重地嘆了口氣,眉宇間的憂傷更加得深刻。他的目光悠遠飄忽,仿佛回憶起了從前。
夕蕭看著他,知他有話要說,所以他沉默下來。
丙然,半晌,萬連乘緩緩開了口︰「二十年前。長白山的主人是我爹。他對我管教甚嚴,從不許我下山。但是,少年總是氣盛。我自然不服氣,于是偷偷溜去了江南。在江南,我遇到了一個女人。」
他的眸突然變得溫柔且明亮。
夕蕭于是明白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時隔二十年,當他提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兩眼竟然依舊可以發出明亮的光芒。
萬連乘的唇角泛著溫柔的笑,「她是一個美麗,而且充滿活力的女人。我和她在一起,度過了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我下定決心要娶她,但是,就在這時候,我爹派出的人找到了我,告訴我,爹已病重,他想見我最後一面。我听到這個消息,便去向她辭行。我把家傳的白龍玉交給了她,和她定下誓約,一個月後便回來娶她為妻。她當晚,便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表情竟有些糾結。
夕蕭淡淡嘆了口氣。
女人最寶貴的東西,自然是她的處子之身。
一個女人願意對一個男人奉獻所有,自然是愛他到了極致。男人一旦無法實現他的承諾,便會覺得虧欠這個女人許多,或許生命所剩的歲月中,每每想到這樣一個女人,心便會糾結。
萬連乘嘆了口氣,稍稍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這才繼續說起︰「我回到長白山才知道,爹練功走火入魔,心脈盡損,回天乏力。他要我娶我的師妹。我自然不肯。可是,爹竟然流淚了。我從來也沒見過他這樣軟弱的一面。他告訴我,他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女人,為他而死,而我的師妹,便是這個女人的遺孤。他求我,了卻他的心願。我看著他蒼老的眼神,怎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