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陣腳步聲往她的方向走來。
兩名年輕男子來到床邊,注視著床上的她。
她依稀記得,自己在昏迷前曾見過兩人,年紀看起來比自己大上一、兩歲,她听到旁人喊他們莊主跟二莊主。
而後,唯希得知了兩人的名字——牧元祺、牧少凌,是這里的主人。
兩人問起她的身分,唯希並未立即回答,只是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從牧少凌口中,唯希得知這里叫牧嵐山莊,時值宋朝初年。
唯希的表情明顯怔愣了下,視線在兩人間懷疑的游走。
如果他們不是在唱戲,說的話全是真的,那不就表示她……唯希不敢再往下想,因為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唯希閃神的當下,牧元祺再次問起了她的身世,「你是何方人氏?為何會昏倒在山莊里?」
看了看兩人,唯希知道就算眼前的一切終究只是夢境一場,自己一時半刻間恐怕也是醒不過來。
問題是,真要認真對他們解釋起自己的身分,唯希可也不至于傻到認為他們會相信。
「傅唯希,我的名字。」唯希語帶干澀的道出自己的名字,「至于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恐伯就連我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唯希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會讓他們覺得受到愚弄,無奈她給不起其他更適切的答案。
兩人盡避對唯希的回答擰眉,卻也注意到她眼底並無絲毫戲謔之意。
半晌,「你的裝扮不像我朝人氏。」牧元祺問,未再追究唯希何以會莫名的倒在山莊里。
身著橘色長袖卡奇上衣跟連身長褲,唯希清楚這樣的自己在他們眼中是何等的異類。
「我的確不是。」她平靜的道。
她看得出來,自己的回答並不能完全滿足他們,但仍言盡于此。
注意到唯希無意多談,牧家兄弟倒也未再為難她,只是問起她今後的打算。
唯希直覺反問︰「我是在哪里被發現的?」
這回說話的人是牧少凌,「在莊里西側的小湖那兒。」
她听完想了下才回道︰「是不是能讓我暫時留在莊里以勞力換取食宿?」
「你要留下來?」
盡避看出他們的訝異,她卻無意多做解釋,「如果可以的話。」
就這樣,唯希在牧嵐山莊住了下來。
注視著窗外的一草一木,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回得去。
因為想得過于入神,唯希並未察覺身後傳來的輕盈腳步聲,直到她听到一聲叫喚。
「公子,用午膳了。」
來人是三天來負責為唯希照料三餐的小菊。
由于唯希的五官頗具個性美,當時又穿著卡奇褲裝,身材也比一般江南女子來得高挑,眾人直覺誤認了她的性別。
尤其她的聲音雖然不若男人般低沉,卻也比尋常女子多了股磁性,以致眾人並未細察。
唯希自己倒也不是很在意,是以在接過婢女遞上的男裝時並未多做解釋,反而是她們客氣的稱謂讓她頗不適應。
「喊我唯希吧!」她平靜的糾正。
小菊立刻受教的改口,「唯希公子。」
听在唯希耳里,只是嘆息不再多說。
小菊將午膳一一端到桌上。
「謝謝你,小菊。」
「公子快別這麼說,這本來就是小菊應該做的。」
由于唯希身上穿的是牧少凌的服飾,而牧家兄弟似乎也沒拿她當下人看,小菊理所當然便將唯希視為莊里的客人。
盡避唯希已經向小菊解釋過,自己的身分同她一般,並不是莊里的客人,小菊仍舊不改恭謹的態度。
知道多說無益,她只是問道︰「莊主跟二莊主是不是有指派工作給我?」
從小菊口中她約略得知牧家的家業頗豐,牧家兄弟為了經營家業甚為繁忙,在見不到他們的情況下,唯希只能透過小菊查詢自己分內的工作。
「莊主他們只交代要公子安心靜養。」
對于牧家兄弟的善意唯希是感激的,畢竟自己初來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是他們好意收留,自己的處境恐怕會相當不堪。
只不過唯希生性冷情,只能將這份感激放在心里,期待能有投桃報李的一天。
唯希恬淡的個性讓小菊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這才欠身離開。
在房里等了幾天,牧家兄弟始終沒有托人前來囑咐唯希工作,為了不繼續在莊里吃閑飯,她試圖主動幫忙。
然而唯希很快的便發現,莊里不論男女老少全將她視為貴客對待,並不讓她插手下人的工作。
反而是唯希離奇的出現和她當時迥異的衣著,讓眾人對她的存在充滿好奇。
即便莊里的僕佣各司其職安守本分,唯希仍是隱約察覺,自己行經之處總無可避免引來旁人的側目。
盡避感覺得出來眾人並無惡意,但刻意的關注仍是讓生性淡然的唯希感到些許壓迫,為此她選擇避開人多的地方。
听到又有交談聲往自己的方向傳來,唯希正要再次避開,無意間瞥見一抹白色身影從十幾公尺外的左側斜角走了出來,出于直覺她便走了過去。
她沿著回廊來到斜角處,原以為這里該是山莊的盡頭,不意繞過斜角後竟看見一道拱門。
想了兩秒,唯希還是走了進去。
她一腳才跨進拱門,立刻便發現里頭別有洞天,是片竹院,悠然遺世而立于山莊之中。
在竹院的另一頭有座稱不上豪華,但一眼望去頗為雅致的屋子,設計雖然比不上山莊向榮,僻靜中卻別有一股閑適。
靶覺上這里雖然位處山莊之中,卻各成一格絕于世俗之外。
注意到屋子四周的窗戶雖然緊閉,大門卻是敞開的,唯希舉步穿越竹院向屋子走去。
一進門唯希立刻就發現這是間小廳,里頭除了張桌子跟幾張椅子外並無其他擺設,雖說稍嫌空蕩卻不失干淨。
小廳的左右兩側各還有一道門,不等她更進一步察看,屋里突然響起一聲喝斥。
「誰準你進來的?」
唯希一愣,直覺往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一名男人坐著輪椅出現在左側門邊。
「抱歉,我不知道屋里有人。」她坦白道。
「不知道?」男人冷笑,覺得唯希的托詞委實可笑。
整座山莊內誰不知道悠然小築被列為禁地,未經允許不得擅闖。
由于男人將輪椅又轉出幾分,透過大門傳進來的光線,唯希注意到對方的五官深刻、眉宇間透著傲氣,只除了眼底有絲不甚協調的憤世。
此外,男人的右臉明顯受創,唯希根據過往工作上的經驗研判,應該是撞擊摩擦所遺留下的傷疤。
「是的。」唯希並未因男人的諷刺而改口。
男人很清楚,她肯定已經注意到他臉上的傷疤。
問題是,唯希的表情竟無一絲異樣,仿佛他的長相與常人無異,這讓男人不由自主的眯起眼楮。
男人哪里知道,身為山難救助隊員,唯希早已見慣各種血肉模糊的場面,他臉上的舊傷疤自然引不起她的反應。
「如果你介意,我這就離開。」她的語調仍是一貫的淡然。
輪椅上的男人並未加以挽留,直到唯希走到門口,男人才開口問︰「你是何人?」
唯希停下腳步轉身回道︰「傅唯希,莊里收留的過客。」
看著唯希,男人沒有再開口。
她識相的退出屋子,往來時的拱門離去。
坐在竹子底下的石凳上,看著竹葉在涼風中搖曳,唯希是喜歡這里的。
在這片竹院里,少了旁人關注的目光,她得以暫時忘卻自己身在何方,讓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惶恐與不安稍加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