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招拆招。
你爹有什麼招?
死招。
死招?!
嗯,弄死你的招。
「啊!」他嚇出青臉,但也不可能丟臉的回身逃命,口水一吞,當下心一橫的飛身沖上前,二話不說,跪下後便撲抱住衣榮雄的大腿。
「老爹,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君子不念舊惡,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吧?」他先哀嚎告饒再說。
「滾。」衣榮雄抽回被抱住的腳,冷冷的一聲。
忍著涼颼颼的氣氛,他再接再厲。「老爹,這是我專程奉上的白毫銀針,絕對是我精挑細選的上品,請您老笑納。」他將頭壓低低的,低聲下氣,好聲好氣,再加上無限謙卑的將一兩重就要百兩銀的頂級茶種雙手送上。
這時繃著臉沒一絲笑意的衣榮雄,在臉頰幾度抽動後,拉開嘴角,朝他露出了陰森森的黑洞缺牙,他一看又想作惡夢了。
一旁的衣玉露美目一翻。爹出招了,這家伙不會好過的。
「老…老爹……」顏敏申幾乎嚇得站不住腳。
衣榮雄咧開嘴,身子微微向前傾,老臉再差一吋就踫到他的鼻子,然後緩緩伸出食指,異常陰冷的指著第一顆缺牙。
他一窒。「當、當時我沒動手……是你想揮拳揍我才會……出事的……哎喲!對,都是我的錯,我承認那日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會頂撞老人家,我該死,該下十八層地獄!」原本還想解釋辯白,但忽然腰間被人一捏再一扭,白女敕小手的主人正「不動聲色」的在警告他,他立刻識相的改口認錯。
就見衣榮雄臉色沒變,一樣臭,就在恐怖的沉默後,又緩緩的伸出像雞爪般的食指,幽憤淒怒的指著自己嘴里第二個黑洞。
顏敏申如喪考妣,忍住腳軟想溜的沖動。
「那……那件事我解釋過了,是誤會不是嗎?我是個正人君子,絕對不會做出調戲良家婦女的舉動……哎呦!」這會他小腿被人用力踢了一下。「啊,我是說,我這人輕浮無禮,回去反省餅後,真是輾轉難眠,痛定思痛,決心改過向上,以後穩重待人……」這麼作踐自己,總成了吧?他偷看了一下老頭。娘咧,老臉還是一樣嚇人。他抹了臉,偷瞄向衣玉露。
如何?唇語交流再度開始。
聳肩。
難道態度還不夠低下謙卑?
加油吧。
你不能幫我說句好話嗎?
不能。
為什麼?
你會死得更快。
嗄?!
再抹了把臉。好吧,靠自己了。
張口才要繼續數落自己的不是,衣榮雄又伸出雞爪手了,這回他手指發顫,而且顫得凶,顫得火,顫得暴怒的指著自己全新的第三顆新鮮黑洞。
顏敏申也抖了,抖抖抖∼∼外面是炙陽高照的艷陽天,而這里,衣府大廳,卻是冰天雪地的流放區。
「老爹,這應該不能算在我頭上,是吧?是大刀太長,而你太矮……你嬌小了點,才會絆倒……」他涎著慘笑。
這回女人沒有暗示,是衣榮雄自己搖頭了,陰森森的笑,就出現在一張缺了三顆門牙的老臉上,嘴一張,門前一字排開,幽黑中還透著冷光。
顏敏申登時心底發毛,渾身惡寒。
「若不是你,我會教自己的大刀絆倒嗎?你這該死的仇人,竟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我面前,既然大刀砍不死你,亂箭射不死你,惡狗也沒辦法將你咬到殘廢,那麼,為了永除後患,老夫今天就願意‘敞開門牙’,听你說話,你還有什麼話盡避再說吧。」衣榮雄再度將門牙敞開給他看。
他不禁嘴角一陣抽搐,喉頭也像被異物堵住一般,哪還說得出一句話來。
「你說啊,怎麼不說了?這非要來送死的行為一定有理由的,不可能是因為老子的門牙而感到愧疚,只是專程登門道歉這麼簡單吧?」
「我……」他眸光迅速垂下,再往一旁的女人瞧去……這女人真的見死不救?
可惡,一句話也不幫腔,枉費他為她出生入死,一片真心,嗚嗚……他眼中幾乎要閃出悲憤晶亮的淚花了。
就見衣玉露只是歉然的看著他,檀口輕啟。
不是我不幫,我是為你好。
別說了,你這無情無義的女人,我算是認清你了!
喔?
狼心狗肺!
嗯?
絕情絕義!
冷血劊子手!
……既然如此,那你想怎樣?
我、我、我——還能怎樣?男子漢咬斷舌頭和血吞,除了自己受死拚了,還能怎樣?!
沒良心的女人,為了自保居然棄他于不顧,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是為他好!哼,分明是為自己的無義找理由!
盡避現下四面楚歌,他還是要勇敢一戰。「老爹,沒錯,我會這麼冒險犯難的來見你,是有理由的。」
「喔?什麼理由說來听听。」衣榮雄冷笑。
「我、我——」幾度深呼吸後,他說了,「衣老爹,我要娶你女兒衣玉露!」他幾乎要歡呼了,他說出口了!
但他說完這話後,氣氛立刻凝結,極度的凝結,徹底的凝結。
約莫一刻鐘後,衣榮雄終于有動作,挖了挖耳朵。「你剛說了什麼?我應該听錯了吧?」又用力掏出一塊耳屎彈了出去。
「我要娶玉露!」好不容易說出口了,絕不退縮!
大廳上,衣玉露的臉首次出現紅暈,眼底更泛出感動。這男人是玩真的……
心底暖暖的,這份喜悅甚至超出了當初得知有絕世箏譜時的激動。
只是這廂在感動,那廂這會的氣氛卻不是凝結可以形容了,凍結,對,就是凍結,顏敏申深陷冰窖之中了。
可即使如此,他仍奮力破冰。「我要娶玉露,我決心要娶你女兒衣玉露!」不顧一切的大喊。
「住口!」以為他吼得已經夠震撼了,想不到衣榮雄這老頭門前無牙,說話漏風,竟中氣十足,吼得比他還震天。
他僵住了。「老……爹……」
「住口住口!老爹是你這混帳小子可以叫的嗎?你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生無解,來世絕義!」
「不、不要吧……」
「滾,想要娶我衣榮雄的女兒,作夢,作你的春秋大夢!」衣榮雄怒不可遏。
「我……我……與玉露是真心……」
「什麼?你說什麼?!」
「我與玉露,是、是真——」
「閉嘴!」他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玉露,我問你,你真背著我與這小子有奸情嗎?」見女兒難得的眼神飄忽不定,這還得了!「女兒,你照實說,你敢說爹就信你!」
站在角落的顏敏申一听說衣玉露說了她爹就信,眼楮登時一亮。有救了!他立即拚命以眼神示意自家女人實話實說。趕快承認他們的奸……感情。
臉蛋兒一紅,她咬著牙開口,「爹,其實……我與他……沒奸……」
「什麼沒奸情,你這時候睜眼說什麼瞎話?!」她爹都翻臉了,她還不表態,難道真要讓他爹棒打鴛鴦不成?!顏敏申不得不為自己的愛情和性命出聲。
衣榮雄臉色再變。「玉露。」他看向女兒,甚至露出了和善諒解的笑容。
衣玉露見了只得暗嘆,再看看身邊殷切期盼她說出真相的笨男人,干脆直接嘆出聲來了,「唉,爹,其實我與他,確實——」
「夠了!」衣榮雄突然高舉起手。「不用再多說一個字,爹明白了。」他牙門前光溜溜,笑得也溜溜,森溜溜。
「你明白了?真明白了?」顏敏申興奮不已。他總算要出頭天了!
「嗯,你等我一下,我進屋去小解,馬上就出來。」他笑嘻嘻的點頭。
「小解?呃……好的,您老請小心慢走,小的我會在這乖乖等候,您慢慢來,別急。」顏敏申涎著媚笑,哈著腰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