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仰頭又灌了口烈酒,根本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言。他的肩膀被猛然的一推,他錯愕地轉過了頭。
「我在問你,到底要怎麼說,或用什麼方式,才能讓她知道我的心意?你世問事看多了,說說看是哪個方法好?」駱少皇以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老者仍是張口無聲,一臉迷茫,惹得駱少皇連聲催促︰「你心里有什麼意見,就直接說出來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見老人還是搖頭啞然,駱少皇本要怒氣上沖,但那股氣只提了一半,心中突然一片澄明——
直接說出來,說了,她就會知道的……
因為氣憤著老者的沉默,才使得他恍然大悟。駱少皇笑著站起,搔了搔老人的光頭。「謝謝你,謝謝你給我提示。」話一說完,便樂得手插褲袋欣喜離去……
老者咬著口中零落的牙齒,對著遠去的他,顫抖地豎起了中指。才要提瓶再飲時,肩膀忽然被拍了兩下,他一嚇回過頭來,只見身後站了個女子……
「老伯,我跟你說說話,好不好?」況寶麗淺淺一笑,坐下來後掏出包洋芋片,擱在鹵味邊,才推了推眼鏡,柔聲說︰「這些事,我都找不到對象談,可是我真的不知該怎麼決定?」
老者倒是直接吃起了洋芋片,可能是憶起了某次她忘了找錢,因此今天要吃多點,平衡一些。
況寶麗手支著下巴,腳輕輕點著。「美麗是不是很膚淺?大家表面都會承認,可是心中好像都不這麼以為。男人因為我美而想娶我,而我總是拒絕,但那並不一定表示他們對我不好……」
無意識地推推眼鏡,況寶麗心中升起一分惆悵。「因為我美而對我好,算不算是真的好?我為什麼總會受不了而排斥……難道我不喜歡自己的美麗嗎?」
想想鏡中的影像,那有時連自己都會驚心動魄的容顏,況寶麗只有點點頭道︰「我是喜歡的,但那只是表示我父母的基因好,並不是我努力的成果。」
說到這,她不禁一笑,輕嘆了口氣。「我在台北也不是沒有事業,可是男人一看到我的臉,不管我是總經理還是乞丐,好像也差不了多少,美麗真的可以決定男人喜愛女人的喜惡嗎?」
一想到這,況寶麗連連點頭,咬牙切齒地說︰「死康貝特!看到我的照片,說什麼找了這種美女一輩子,我不就是那個美女嗎?只是臉稍微變一下,他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幸好沒用真面目出現,不然他哪會對我如此平常?當初說過不管如何都會喜歡我,現在則忘得一干二淨!我總算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況寶麗搶過老者的酒瓶狠啜一口。「你就找到死吧!靈修完我就躲回台北,再定時寄照片給你,讓你一輩子死不了心、結不了婚!哈哈哈……」一陣狂笑之後,她輕拭著笑出的眼淚,拭到一半動作卻突然凝結,想到當晚他認真的表情——萬一他真的因為我而選擇了單身,一輩子都不結婚……
況寶麗煩躁地搔搔頭,倏地站起。「對不起,我沒辦法再跟你聊了,真是的,愈說愈亂。」說完,她無奈地搖搖頭,揉著發酸的鼻梁漸漸遠去。
老者望著她的背影在轉角消失,抬頭看了看天空。難道因為今晚月圓所以瘋子特別多?他又飲了口高梁,酒瓶才放下一半,立刻被一只手接了過去。
「老伯,一個人喝酒多無聊呀,來——我陪你喝。」康貝德一口灌完了三分之一,又老實不客氣的抓起鹵味往口里塞,大吃大嚼又灌口酒。沒兩三下,所有的東西已被他清掉一半。
「哈!痛快!」康貝德抹抹嘴,換了個表情問︰「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嗎?剛在宿舍睡不著。突然听到一個男的不知道在亂喊什麼東西,走來附近,又听到一個女人在狂笑,笑得好恐怖。你在這有沒有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說時又忍不住四處張望著,回頭見到老人愕然的臉,才揮了下手說︰「真是的!連我也忘了,跟個聾子說一堆,真是莫名其妙!」
康貝德噴息搖頭了會兒,才說︰「不過跟你喝酒聊天,總比去抱大樹說話好一點……」
撇撇嘴、搔搔胡渣,康貝德頗覺不解。「那個小丫頭最近不知怎麼了?不吵也不怎麼笑,不知道是誰欺負她了?被欺負也不會來講一聲,好歹……人家會給她安慰一下嘛。雖然是叔叔,但也沒差幾歲,二十年前我也高一……」
想著以往鐘采香胡鬧的笑臉,康貝德心窩登時一暖。「她吵的時候,覺得煩死了;不吵的時候,又覺得悶死了。真是的,小妖精一個!」
康貝德輕輕一嘆,感慨著自己年歲虛長,若是晚生幾年,情形想必會很不有樣,但仔細想想,他又推翻了剛才的希望。「我還是現在的年歲好了。看過況寶麗十二歲的樣子,若是晚個幾年生,沒能遇見當時的地,我可是會後悔一輩子。」
又大灌了一口高梁,康貝德開始怨嘆︰「哈……真是的,女人隔了幾年沒見,怎麼會差這麼多?我總以為她會愈變愈漂亮,像個仙女,結果來了一個婢女……」
康貝德把剩余的酒全部喝光,此時的他已面色微紅,拿起了空酒瓶往頭上直敲,自怨地大喊︰「我不是男人!我說過不管她變成怎樣,我都會再追她的;可是我一直在裝蒜,現在怎麼都追不下手,如果……她能讓我回憶那種美艷的感覺,我一定二話不說,馬上跪在她的腳下求婚!」
康貝德將酒瓶踢到一旁,直嚷著︰「我真的不是男人!我說過一定要等那種美女出現,才會想結婚;可是現在等不到,我又在想小女生了。我卑鄙、我無恥、我下流……康貝德一我跟你說,你完蛋了你,就算你願意結婚,又有誰肯嫁給你這個中年歐吉桑?你這輩子單身定了啦!」
罵了自己一陣,康貝德定神下來,不經意往身旁一望,才奇怪問道,「你坐那麼遠干嘛?」
那老者看他發了一陣子酒瘋,當然得替自己的安全打算打算。看他又坐近了過來,把剩余的東西吃完,口里邊一直叨叨念著,時哭時笑。他有好幾次想起身月兌逃,又馬上被他按了下來,忍不住苞他比了比廁所,結果他就陪著一起上,終于在他伸伸懶腰、起身有意離開時,天色已經是大明了。
「呵……我今天沒課,要回去睡覺了。謝謝你陪我一晚。」康貝德連連打著呵欠,捶著發酸的腰離去。
老者虛月兌般的搖了搖頭,拾起了垃圾起身時,突然感覺袖子被人拉了拉。回過頭來,只見身旁站著一位小女生。
鐘采香嘟著嘴道︰「老伯伯,听說你這邊可以談心事,坐下來听我說好不好?我排了很久耶……」
老者看著這女生之後還有十來個排著,登時仰天一癱,嘴角冒出了陣陣白沫……
第九章
禮拜六的中午下課必定是一陣歡欣鼓舞。也許是休假的心情使然,鐘采香慢慢地收拾好書包,雖然心情也稍覺愉悅,但她緊抿的雙唇,已經成為近來的習慣。
她站起身來,往旁一看,就見駱少皇背起了書包,直挺地站在座位旁,而雙眼正看著她。她一驚便低下頭,經過他身旁時稍微閃遠了些,沒想到他竟然逼近她,同時輕輕扯住了她書包。她停了下來,怔怔無措地看著他。
駱少皇低聲地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說,我們到屋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