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小還是不太放心,但在小清一再的保證下,才來到了倪太妃所待的「靜月齋」,沒想到勤敬也同時過來請安。
「怎麼沒有帶雙胞胎來?」
「呃……那個,他們自己跑去玩了。」她只好胡歌,要不,難道跟他說兩個小表又重提生妹妹的事?那多糗!
兩人相偕走進去,老嬤嬤對他們微微一笑,「娘娘在亭台那兒寫字畫畫呢。」
他們隨即往亭台走去,正好听到倪太妃輕聲的念著,「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朱小小湊近倪太妃的身邊,看到紙上寫了好些字,還畫了幾朵素雅的小小白色桂花飄落在山澗,有字、有畫好漂亮,可里面有幾個比較多劃的字她都不太熟。
「你剛剛念的是什麼啊?倪太妃娘娘。」
倪太妃微笑的抬頭看她,再對著站在她身邊的勤敬點點頭。「這是我兒子最喜愛的一首詩。他明明是每個人眼中的準皇帝,可他向往的卻是恬淡無所求的山中歲月……」深吸口氣,她眼眶微紅,「早說了不想的,可不知怎麼的,卻還是想起了他。」
「倪太妃,想他雖然難過,可是想他時,也能感受到幸福吧?」
倪太妃詫異的看著在她身邊坐下來的朱小小。
勤敬對她這一句話也挑起了濃眉。
「呃……這是我從一個賣菜的老婆婆那里听到的,她說她的小孩在襁褓時就夭折了,每每提起他,她總是哭泣,可她也說了,她不後悔曾經生下他,讓她有這麼一個時時刻刻想起來就會落淚的孩子,因為他,她懂得更珍惜身邊的親人,母子緣份雖然短暫,可是他曾經給過她當娘的喜悅,抱著他軟軟身子時的感動與幸福,這些珍貴的記憶都將陪著她一起到老,讓她不致有個空白的人生。」
吐了一口長氣,倪太妃忍住盈 的淚水,雙戶緊握著她的手,「你雖然年輕,不識幾個字,可是人生道理卻比我懂得太多了。」
這一連兩天,她為了「女乃女乃」兩字拚命沉澱心緒、埋藏悲傷,卻遠不及女娃兒這一席話來得豁達,想來真是慚愧。
勤敬的黑眸中則有明顯的驚喜,正巧這會兒,朱小小驕傲的眼神也偷偷的看向他,一瞧見他的眼,她是既開心又不好意思,便笑呵呵的以手點著鼻子再看向倪太妃,「其實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難過,因為你難過,我也會跟著難過。」
「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她真的是愈看她愈歡喜。
「那個,倪太妃,你敦我這首詩好不好?」她得找點事兒來做,要不然再被贊美下去,她怕自己會忘了自己是誰嘍!
「倪太妃,如果你不想氣死,還是別教她了。」勤敬忍不住的做了個良心建議,因為妻子在習字及學規矩的態度上,好听點叫做隨性,不好听的就是不用功、隨便!
「為什麼會氣死?你說清楚喔!」朱小小可不平了,立即大聲抗議。
「你本來就不是個用功的學生。」肯定的說法,黑眸里也有著挑釁。
聞言,朱小小不禁有一點點心虛,「你、你少看不起我,我背這首詩給你听,當然,你得全部教我念,有些字是不很確定啦!」
倪太妃瞧著她一下子大聲一下子又吶吶的收起尾音,不由得笑了起來,再看向勤敬,「你就教教她吧,難得她有心要學。」
他故做一副委屈狀,「既然倪太妃這麼說,我只好做了。」
他一字一字的教她念,講解意思,朱小小看來特別的認真,才念個兩、三遍,竟然就會背誦了。
「敬兒,這就是你不對了,小小背得快,念得也極好呢。」倪太妃在贊美朱小小的同時,也忍不住小小訓了勤敬一頓。
「就是嘛,听到沒有!」朱小小可得意了,一看到他雖然一臉笑意,但明顯還不服氣的表情,她洋洋得意的再背了一遍,「怎麼樣,對吧?」
「好,我再教你一首。」打鐵趁熱,勤敬希望她這熱度能再持續,便又教她另一首王維的「山中」。「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
他一樣解釋,一字一字的教,可這次朱小小怎麼背都輪轉不過來,老是丟三落四的,幾次下來,忍不住哀叫,「怎麼那麼難啊!」
勤敬也覺得奇怪,「不都是王維的詩,也都是一樣寫景的——」
「不一樣,不一樣!」她猛搖頭打斷他的話,「真的,剛才那首听來就特別耳熟好背,但這首什麼山中,我不要學了。」吐了口長氣,她改看著字畫上那幾朵幾可亂真的桂花,「我學畫桂花好了,我對這種花很熟,從小看到大的!」
「那你一定也很喜歡桂花了?」倪太妃微笑的看著她。
「不知道,我想我應該是喜歡它的香氣。」
「香氣?」
「嗯,我娘說我小時候很奇怪,晚上大哭大鬧時,只要有桂花香飄來,就會安靜的睡著,而且屢試不爽,那倪太妃呢?你喜歡桂花嗎?」
倪太妃先是一怔,隨即長嘆一聲,「又愛又恨吧。」
看著她再度陷入沉思,勤敬完全明白個中原因,向妻子使了個眼色,兩人便靜靜的走出靜月齋。
「我覺得倪太妃好可憐。」才踏出門,朱小小眼圈立即一紅,忍不住哽咽。
勤敬眼神一柔,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她一愣,錯愕的抬頭看他,在他低頭看她時,嚇得又低頭,臉頰也不自禁的發紅發熱,想推開他,卻又不想離開他的溫暖。
勤敬只是靜靜的抱著她。好一個善良的可人兒,他心里有一種嶄新的感動,也有一種他很清楚的悸動,那是他再也無法否認的心動。
懷中的人兒,似乎比他想像中的更為成熟,至少她安慰倪太妃的那一席話就令他印象深刻,也許,也許,他不必等太久了。
「不好了!不好了,兩個小少爺留書走人了!」赫總管突地急急奔了過來,擁抱的兩人也在瞬間分了開。「怎麼回事?」
見主子一臉不悅,赫總管連忙將一張也不知道兩個小少爺是在何時塞在晴泉齋的信遞上。「老王爺跟老福晉都不在府里,我也問過了,兩個小少爺真的駕了一輛馬車出去,還喝令不許有人跟、不許有人說,不然,一定會讓他們死得很難看,所以下人們……唉!爺,我們得快派人追上去。」
「赫總管,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小清跟我說了他們鬧脾氣時,只會出去一會兒就會自己回來,不是這樣嗎?」朱小小看見赫總管的神情,再看到勒做看信時的擰眉狀,也跟著緊張起來。
「稟小埃晉,小清的話是沒錯,可是今天兩個小少爺寫著他們要去山上的龍湖啊!那一區森林茂密,一些隱藏在近半人高雜草的小水潭或是被雜草包圍的湖水都不少,只有外來客才會走錯路往那兒去,只要一不小心掉進去,若沒人瞧見就必死無疑,因為根本是找不到人的!」
「天啊,他們怎麼會去那里?!」她的心都揪成一團了。
「去年,有個下人聊起龍湖,被兩個小表听到了,就說要去探險,但被我攔阻下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記得那個地方。」勤敬搖頭。
「那我們趕快去找他們!」朱小小急著要出去。
「不行!我去,你留下。」勤敬一臉嚴肅的看向赫總管,「他們應該才出發沒多久,這事暫時別跟我阿瑪和額娘說,也別驚動倪太妃。」
「是,爺。」
「等等,我也要去,」她很快的跟上他,「是我跟他們爭吵,他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