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段家小姐。」曹公公凜著臉冷哼道︰「令尊與老夫雖然只有數面之緣,但令尊一再懇求老夫路上多關照妳,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知段小姐可有受驚?」
「沒。」
曹公公眉頭一蹙,對這回答很不滿意。
「熊大——白日在車內氣悶得緊,是段柔請求熊副將帶段柔——」
不待她把責任攬下,邊承歡已經先打斷她,「錦兒,帶小姐回去歇息。」
「可是——」
邊承歡臉上嚴峻的表情令她不由得微微瑟縮一下,段柔只得低下頭乖乖地轉身離開。
「哼,邊大將軍好大的軍威!段家小姐是皇上未來的妃子,豈容你這般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曹總管有什麼話請直說。」
曹公公眉毛輕輕挑了挑,微微仰起臉,「邊將軍的副手竟然色迷心竅擄走女宮,不知邊將軍打算作何處置?J
邊承歡正色望著曹公公,他身後的熊定邦正不安地噴著氣。他的性命全都捏在邊承歡的手里了,只要他一句話,熊副座就得人頭落地。
「段柔乃在下之義妹,熊副座與義妹原本就相識,他見義妹在馬車里悶得難受,恐義妹悶出病來給公公添麻煩,才會自作主張帶段小姐出去透透氣。雖是好意卻處理失當,熊副座此舉亦未事先知會在下,是在下管教不當,回飛虎營後在下必當好好處置他。」
「義妹……」曹公公那張老臉有些發白,指間泛青。「邊將軍為了愛護屬下竟連此漫天大謊也扯得出來?」
「是否扯謊,曹公公盡避回通州去問段大人。邊承歡不才,日前曾救段家小姐一命,段家小姐認在下為義兄可有不妥?」
邊承歡一席話說來臉不紅氣不喘,仿若真有其事一般。
曹公公鳳眼微瞇,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心中幾度盤算。
方才段柔分明有意將此事的責任攬下,對著兩個素為謀面的男人,她為何要那樣做?可見他們的確早已相識。
擄走女官這件事可大可小,所幸段柔已經毫發無傷的回來了,這件事就此打住也許比較好。尤其近來風陵渡以北極為不平靜,路上不時有悍匪出沒,未來的一路上還要仰仗飛虎營的保護,眼下得罪邊承歡是否合宜?
這一路上他觀察這年輕人許久,這家伙目前正是京城中最著名的武將,能蒙皇上御筆欽點為飛虎營首將絕非單單只是幸運而已,雖然這人不識抬舉,幾次婉謝與他交誼的大好良機,不過看在他前程似錦的份上,他還是決定先不予以為難!誰知道呢?若他真是段柔的義兄,將來皇帝說不定愛屋及烏,得罪此人恐非上策。
思及此,曹公公原本凜然嚴峻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笑顏。「原來段家小姐還有邊將軍這位少年英才為義兄,段御史果然好福氣。既然邊將軍如此說了,這件事老夫不再追究計較便是。」
邊承歡冷冷望著曹公公的嘴臉,終于嘆口氣,斂眉垂眼擠出一抹苦笑,「有勞公公費心了,邊某謝過曹總管。」
「好說,好說!」曹公公何許人也,望一眼邊承歡的表情便已知曉,過去他多次想與這位少年英豪的將軍攀談總是被婉謝,而今不需他費心拉攏,只要段柔在皇上身邊一天,這位邊將軍就會為他所用——就好像段御史一般。
說起來……這可是意外收獲,段柔還真是一枚很有價值的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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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桌上已經端正放著收拾好的小包袱。
「小姐。」錦兒將包袱往她懷里一塞,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開口︰「妳快走吧!」
「咦?」段柔愕然。
「錦兒想通了,今兒個一整天這般折騰下來,錦兒知道,如果讓小姐進宮成天對著曹公公嘴臉,小姐一定受不了的!」錦兒鼓足了勇氣說道︰「所以小姐還是快點兒逃吧!錦兒留下來替您拖延時問。」
「錦兒……」望著忠心耿耿的婢女,段柔又是感動又是貼心。「真多謝妳!本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說,我要是逃了一定會拖累妳……」
「小姐,別說什麼拖累不拖累了,小姐待錦兒那麼好,小姐的終身幸福錦兒怎麼可以坐視不理!錦兒都想好了——」
「錦兒,我的夜行衣在哪?」
「咦?啊?」錦兒楞了一下,連忙從另外的行李包袱中抽出那套墨黑色小短打。「在這兒。小姐,您是決定了要逃走對吧?」
「對,也不對。」段柔急急忙忙將衣衫換上,順手將發髻拆了,吩咐道︰「幫我綁個男人頭……像妳幫ど弟綁的那種就可以。」
「女扮男裝啊?是是!還是小姐聰明,一個大姑娘家怎麼能三更半夜在路上到處亂走。」錦兒手上忙著,嘴里仍不停歇地說著,說到傷心處還有些哽咽。「小姐,妳一個人在外處處都要小心,別听陌生男人的話,財物不可露白。錦兒也沒在外面生活過,這些都是我阿娘教我的,雖然我阿娘只是個不識字的鄉下人……」
「錦兒……」
「可是這里也是鄉下,听阿娘的話總不會錯!」
「錦兒!」
「啊?」
「明兒個妳別乘馬車,悄悄躲在驛站里別讓人瞧見。」
「小姐是擔心錦兒是吧?不要緊的,錦兒已經想好了,明兒個錦兒換上小姐的衣衫,一時半刻間他們不會發現的,就算發現了也不至于殺掉錦兒,這樣小姐就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錦兒,妳的好意我很感謝,」段柔嘆口氣回頭,認真地望著錦兒的眼楮。「但我不是要私逃。」
錦兒這才終于吶吶地住了口。
「我是要想辦法讓邊將軍與我一起逃,做一對亡命鴛鴦。」
「啊?!」錦兒傻了,完全听不懂小姐的意思,只楞楞地望著她。
段柔回頭,透過銅鏡朝錦兒俏皮地笑了起來。「他越是不要我,我越是要逼他就範。本來我已經打定主意要乖乖進宮,但現在可不。」
「小姐……妳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錦兒握著她烏黑的發,滿臉滿眼都是疑問。
「總之妳听我的準沒錯,明兒個早上無論我回來了沒有,妳都別搭上馬車,明白嗎?」
「呃……明白。」
可是事實上她只听懂了「別搭上馬車」這一句,其它的則是半句也不明白。小姐說什麼就範、什麼亡命鴛鴦,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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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陵渡口是黃河南北向的交通要道,雖然渡口並不大,但卻聚集了許多往來行商的人,因此也就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市鎮。
是夜,華燈初上,濕冷的南風跟冷峭北風一樣叫人挨不住。這時日往來行商的人少了許多,原本熱鬧的街道頓時冷清不少。
最為繁華的渡口邊上,只剩下幾家商戶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著生意,往來的行人多數也都是風陵渡口當地的住戶。
其中一家福臨客棧是當中最熱鬧的了,四面由牛皮繃起來的皮屋中燈火通明,三、四桌客人正搭著酒聊天。
忽地,牛皮棚門給掀了開來,一名身穿短打黑衣的少年匆忙奔了進來,直往掌櫃的櫃上跑去。「唉啊,不好了,怎麼小的還沒到,朝廷的人卻先到了!眼下他們佔住了衙門,從通州運來要分派給渡口的民生糧食就要讓他們運走了!」
「什、什麼?」掌櫃的嚇了一大跳,周圍的客人紛紛也轉過頭來問︰「小兄弟,你可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什麼糧食?誰要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