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兒聳聳肩,依然淡漠。「什麼滿不滿意?這種事兒不是天天發生嗎?只不過這次發生在權貴之家而已。武林里、百姓中,哪天不死幾個人?哪天不是你背叛我、我暗算你來著?」
「唉唉……太復雜了太復雜了!老金听不懂,也不想弄懂!老金只想知道怎麼樣把我小佷子救出來。什麼皇帝要你死就一定得死,什麼這個皇帝又那個皇帝的,麻煩死了!老子不想理!」
「說得好!」拾兒擊掌大笑道。「就是說嘛!避他誰當皇帝?反正不是咱們當皇帝,咱們對那悶死人的位置也沒興趣,只要把風步雲弄出大牢就是了!」
「就這麼辦!咱們夜里就闖進去殺他個落花流水、轟轟烈烈!」
看他們兩人興致高昂、摩拳擦掌準備大開殺戒,戰王不由得苦笑。「兩位稍安勿躁……」
「又稍安勿躁了……」拾兒翻翻白眼,一臉的下耐煩。「你要是怕了,就不要跟去,怎麼那麼唆!」
「正是正是!原本咱們跟你也沒什麼交情,你不去我們不會怪你的。」金狂三說著、臉上露出一絲鄙夷。
「本王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就算咱們真的能闖進去,也真的殺他個落花流水、轟轟烈烈,卻未必能救出風捕頭,只是枉送性命而已。」
「只不過是一座皇宮而已!咱們連陰山酆都冥王府那種地方都能闖進去了,區區一座皇宮能難得倒咱們?!哼!」
「那是冥王大意輕敵,他老了,腦袋胡涂了,才會讓我們輕易闖入。金陵皇城里的守衛沒有千也有百,禁衛軍個個武功高強,愈是怕死的皇帝,身邊的武士愈強,那里守備森嚴,絕對不是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更何況皇城那麼大,天牢在什麼地方咱們都還不知道——」
「夠了夠了!老子真是受夠你了!」拾兒惱怒地一拍桌子跳起來。「老頭兒,咱們下去喝酒!別听這些婆婆媽媽的!」
金狂三聞言大喜,連忙起身。「好啊好啊!喝酒去!先喝個酩酊大醉再去殺個落花流水!」
「你們……」他們很快離開,戰王只能嘆口氣搖搖頭。
「戰王不用替他們擔心,拾兒雖然沖動,但不至于真的莽撞到去送死。」藥兒微笑著說道。
「他……性情真是異于常人。」戰王苦笑道。
「拾兒原本是乞丐,人世冷暖對她而言再清楚不過,她在街頭長大,看慣了生離死別,你說的故事自然打動不了她。」
「原來如此……」
「勞駕戰王紆尊絳貴陪我們到金陵來,藥兒已經深感大恩。」她說著,起身作揖。
「不敢!這件事本王原本就有責任——」戰王想扶她,藥兒卻搖搖頭續道︰
「藥兒還有一事相求。」
戰王停了一下,望著她堅定的臉色,只得又嘆口氣。「藥王,妳這又是何苦?本王既然答應了要救出風步雲,自然會全力以赴;本王雖說要從長計議,但絕非坐困愁城,藥王只要多等幾日——」
「我一刻也無法等。」藥兒平靜地說道︰「戰王請放心,小女子自有辦法進入天牢,小女子只求您照顧拾兒,她……」她說著,猶豫躊躇了片刻,「唉……拾兒年紀還小,卻經歷了很多風霜……」
「本王知道。」
「知道?」
戰王微微一笑,眼神里透著一抹溫柔。「知道。」
藥兒笑了。戰王真的知道?她很懷疑。但此時此刻也顧不得什麼了,她只能嘆口氣微笑道︰「那就好,那我就安心了,拾兒就托付給你照顧,她性子火爆得很,知道我進宮之後一定會大發脾氣,戰王多擔待了。」
「藥王多加小心。」
藥兒點頭向他道別,然後轉身走進了她跟拾兒的小屋子里,再也沒出來。
「風賢佷別來無恙。」
風步雲驀然抬頭,右丞相李抗遠笑咪咪地出現在眼前。
「風賢佷?丞相說笑了,風某只不過是一介草民。」
「風賢佷一時誤入歧途,結交匪類,情有可原。老夫必會稟告皇上以及聖母皇太後,求他們網開一面……不過聖母皇太後對此事十分震怒。唉!老夫未必能使得上力……」
風步雲微微冷笑,並不答話。
「不過……出乎老夫意料之外的,倒是有一位貴人願意幫助你。」
風步雲依然不言不語,看著李抗遠那張臉,心中有說不出的厭惡。
「賢佷記不記得公主?一年前聖母皇太後召見你,公主也在場,沒想到當時公主對賢佷一見鐘情,至今依然情根深種。哈哈哈哈!賢佷真是好福氣!」
「公主的美意,風某心領。」
「咦?賢佷,難道你真的不怕死?眼下已經是夏至,過不了多久就要秋末了。賢佷大好男兒為了誤交賊人而死,豈不是太冤枉?」
「若只是風某誤交賊人,何以三十六名捕頭也要入罪?何以九州總府衙門會被被夷為平地?」
「嘿嘿……」
風步雲靜靜地望著李抗遠。「丞相只是在鏟除異己吧?是因為風某不听號令?」
「老夫不過是丞相而已,風總捕頭原本也沒必要听右丞相府的號令,只不過……一年前的江洋大盜呂煥,老夫數度替他請命,風總捕頭卻依然殺了他。難道風總捕頭不知道那呂煥乃是老夫的心月復,是朝廷派在武林之中的密探?」
「呂煥殺人如麻,幾次民女,不從者皆死于非命。他四處為惡,甚至多次犯下滅門血案,此種敗類有何資格替朝廷做事?」
「風賢佷,呂煥若不殺人如麻又怎能取信于那群冥頑不靈的武林人士?他好不容易才在武林中取得一席之地,眼看就能瓦解那些烏合之眾,卻不明不白地給你殺了,多年心血毀之一旦。」
李抗遠臉色沉了下來,凜聲說道︰「死在風賢佷手中的密探多不可數,再加上風賢佷又與反賊勾結,唉!風家三代忠良,卻毀在風賢佷手中,如今老夫指點你一明路可走,只要你成為駙馬,乖乖陪在公主身邊,那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你又何必固執?」
「丞相看似美意,卻只不過希望將風某困在宮中,那又與死何異?」
「本相好意不想殺你,本相終究與令尊有過命的交情,留你一條血脈也算報答當年令尊知遇之恩,風賢佷可別不識好人心。」
「家父若知他當年提攜之人如今變成這等模樣,恐怕九泉之下也要氣得嘔血了。」風步雲竟微微一笑。
「風總捕頭,你切莫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夫好言相勸,你若還不識相,只怕命不久矣!」
「我風家三代忠良,風某自認並無虧欠朝廷之處,皇上要殺便殺,風某不會苟且偷生。」
「這可奇了!鮑主也算是一代絕色,風賢佷也尚未婚配,何以拒絕?」
「為了性命而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風步雲冷笑。「風某做不到。」
「寧願死?」
「死有何懼?」
「好!」李抗遠撫須大笑道︰「好一個死有何懼!偏偏眼下你死不了,你想你那些同伴會不會來搭救你呢?」他殘忍地微笑著貼近他說道︰「死,原本是不可怕的,刀子砍下去便死了,怕的卻是死也死不了,活又活不下去,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卻把同伴的性命全給葬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望著李抗遠的背影,他不由得握拳咬牙!
他說中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藥兒……別來!千萬不要中了他們的奸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