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此刻哪有人听見他們所說的話!只見鎮民亂成一團,有的人撲上了破裂的藥缸,有些人甚至趴在地上不斷撈著已經潑灑在地的藥——
「藥!快撿藥!」
驀地,平地驚起一聲雷,巨大的吼聲轟地令在場所有人頓時停下了動作。他們掩住耳朵,滿臉的驚惶失措!這……這又是怎麼了?
原來是風步雲見無法喝止鎮民撿藥,不得不運足內力發出吼聲,雖然他並沒有練過「獅子吼」此等武功,幸而他內力深厚,在情急之下運足功力的咆哮,竟也能收獅子吼之效。
「各位鄉親父老請听在下一言!」
想不听他說也不行啊,他們的腦袋都還在嗡嗡作響,有些人甚至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一時半刻也爬下起來,此時除了乖乖听他說話之外,還能有什麼作為?
「這藥,乃是有心人意欲操縱各位所施放,你們要是真的吃了這些毒藥,往後終其一生都要受惡人所控制!這位藥兒姑娘會替各位治病的,請各位稍安勿躁,莫上了惡人的當!」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詞!什麼毒藥?老夫『藥王神醫』豈是那般下流一污穢之人……」
藥王神醫?藥兒打量著站在大宅子前的老人。只見他銀發白胡,身穿尊貴銀袍,腳踏刺繡銀靴,那模樣真是無比的尊榮華貴,氣勢不凡——話說她這藥王愛徒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師父長得這般尊貴高雅,有如神人降臨。
風步雲失笑,他牽著藥兒的手穿過一大串人龍來到王大戶門前,有趣地打量著老人。
「原來尊駕正是赫赫有名的『藥王神醫』?」
「老夫正是!」
「藥兒,妳師父在這里,怎麼不上前請安?」
藥兒冷冷的睨那老兒一眼,淡然道︰「那,得先給我三炷香才行。」
「嗯?要香干啥?」
鎮民們竊竊私語,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
「難道眼前是神仙降臨?」
「笨!意思就是說這位姑娘是藥王神醫的徒弟,藥王神醫死啦!死人才要上香!」
「藥王神醫死了麼?那眼前這豈不是神仙?」
鎮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原也沒听過什麼「藥王神醫」這種響叮當的名號,此時更是迷糊了。
銀發老者臉上看不出表情,倒是眼里透著一抹凶狠。「胡說八道!尊駕阻老夫救人究竟是何居心?!」
「在下九州總府衙門風步雲,你們草菅人命毒害百姓,九州總府衙門自然管得。」
「九州總府衙門哪!」
「是啊是啊!我听過!听說那是皇帝老兒直接管的捕頭!闢大哪!」
「呸!」銀發老者怒道︰「九州總府衙門的人怎會阻老夫救人?你分明是假冒的!帶個小泵娘便想在此地招搖撞騙,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傍我拿下!」
這真是作賊的喊捉賊了!
只見銀發老者身邊的家丁們應聲飛身而出,個個身手不凡,哪是鄉下地方的尋常家丁,分明就是身懷武藝的武林高手。
風步雲不疾不徐的挽著藥兒來到一旁的大樹底下。他溫柔地安置好藥兒的座位,回頭還叮嚀著店小二︰「小二哥,藥兒姑娘勞煩您多照顧。」
店小二早就嚇傻了眼,只能傻楞楞地點點頭,像個護衛似地站在藥兒身旁,也不知自己是該驕傲的抬頭挺胸?還是驚嚇的趕緊落荒而逃?
「快給我拿下!」
六、七名身懷不凡武藝的「家丁」將風步雲團團圍住,他們面容冷淡、眼露殺機——
「各位請稍退,容在下打發了這些惡徒。」風步雲微笑,藍袍微動,一派謙謙君子之風。
其實哪用得著他說,那幾名家丁一騰身,人龍立刻有如潮水一般倉皇退開,王大戶門前空出了一大片場地。
驀地,不知是誰大喝一聲,頓時場中衣影飄飄!只見藍袍飄動,衣衫破空之聲不斷,家丁們身上的短打勁裝如閃電一般在場中不住亂竄。他們下懂武功,就算懂得武功,也要給這電光石火的瞬間給嚇得怔眼。
好快的交手!好快的對招!
鎮民一時之間忘了自己性命攸關的大事,他們的表情只能用「瞠目結舌」來形容。只可惜在場沒有說書先生,否則光是這一戰,已經足以讓說書先生說成八個段子,上下午輪著說還得說上四天。
而這邊的藥兒端坐在大樹底下,一派閑適。
她美目流盼總停駐在那襲藍影身上,眼底寫著水漾柔情;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櫻唇微抿著一絲憂心。
可銀發老人卻沒她這等從容,他心中不斷的盤算著,眼光不曾稍離那少女,只一眼,毒計便油然而生。
場中如電般的交手他毫不在意,他只在意坐在樹底下的少女——雖然一身樸實打扮,卻掩不住她的麗質天生、清麗絕倫,但他覬覦的並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懷中的令牌。
這少女,他自然見過,早在藥王谷。
他不但見過,還知道這少女不會武藝,饒她是藥王神醫的愛徒,饒她使毒用藥天下無雙,她仍是個不會武藝的弱質少女,只要殺了她,他便能取得令牌,得此大功!
火光搖曳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襲藥兒頭頂,他要立時一掌斃了她!
那身影如此的快,快得任誰都沒有注意到,但是那襲藍袍卻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似的,驀地破空擊出一掌!
銀發老者萬萬沒想到風步雲竟能同時對付那麼多高手,還有空暇注意藥兒這邊的動靜。這一掌來得太突然,他的掌風硬生生被擊歪了方向,掠過藥兒的頭頂,就這麼直挺挺地擊在大樹上。
踫地一聲巨響!老榕樹硬是給擊得歪了歪,晃動了好幾下。
「取你狗命!」
銀發老者見一擊不成,立刻化掌為爪,直撲藥兒胸口,只見藥兒不閃不避,卻是回頭伸手在他臉上模了一把——
銀發老者根本沒看到她是怎麼出手的,只見她淡淡地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那雙柔弱無骨的白玉柔荑已經撫到他臉上。
那手勢那麼慢,慢得他完全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卻沒有機會、沒有空隙、沒有能力避開。
他避無可避,只得整個人猛地往後縮身。
「妳會武功!」老人狂怒,不住地模著自己的臉,同時下令︰「快殺了這女子給老夫取解——」
他沒有機會說完那個「藥」宇,整個人砰地直挺挺躺下,雙眼兀自大睜著,似是想說完他還沒說完的話。
場中人影雜杳,驀地交手錯身,然後一切都停了,幾名「家丁」冷然看了地上躺的尸身一眼,倏地騰身穿過黑夜,去得無影無蹤。
夜深了,幾名風塵僕僕的捕頭還圍坐在桌前神情肅穆地討論著,桌上的酒菜全都涼了,但他們卻連舉箸都顯得興致缺缺,酒倒是見他們喝了一杯又一杯,愈是心煩喝得愈多。
「噯噯,俺在藥王谷附近繞了兩三天,全然不見金爺的下落,總捕頭所說的木屋已成焦土一片,不要說人,連個鬼影子也沒找著,這可怎麼辦才好?金爺重傷初愈,若是遇上了歹人……唉!金爺在江湖上的仇家,可真不少呀。」
「這事終究是咱們兄弟間的小事,眼下朝廷有了大難,咱們怎可因金爺的事情而延誤了此等大事?」
「說的也是,此事真是棘手難辦!鄰近的幾個城鎮都發生了同樣的案子,要是總捕頭不說,咱們還真不知道原來是這麼重大的案子。」
「若非如此,也不用急著召集咱們過來了,可是……總頭兒,這事到底該怎麼個辦法?難不成都得等到有人派藥才知道是誰躲在幕後搞鬼?這麼個等法也不是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