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一大早就上錢莊去處理公務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啊……」無藥失望極了,垂下眼楮,無言地嘆了口氣。
菊兒從銅鏡里看到無藥的表情,她微一蹙眉道︰「二夫人今兒個該去向夫人及小姐們請安,待奴婢為二夫人梳理好之後就去。」
無藥嘆口氣點點頭。
「我知道……得見多少人呢?」
「連各房太太及小姐,大約十來個人。」
無藥張大了口,楞得說不出話來。「十來個?!」
「明兒個還得進城里去拜見卓家各位長老,咱們卓家家規很嚴的,新媳婦頭一個月都在各地拜見長輩。」
「一整個月?」
菊兒冷冷一笑,手上的力氣更大了,從無藥頭上扯下不少頭發來。「這是當然,二夫人不知道您自己所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大家族嗎?」
無藥疼得跳起來,一把搶過菊兒手上的發梳氣道︰「我自個兒來!粗魯死了!」
菊兒嚇了一大跳!她從小待在卓府,雖然是個丫鬟,但卻也備受禮遇,從來沒人用這樣的口氣對她說話。她還來不及反應,君無藥已經將頭發草草挽起、穿著她的破衣服沖了出去。
「你說要去見誰?現在就去吧!」
竹、菊二女全傻在當場了!沒見過這樣的夫人!真的!卓府上下百多口,從沒有君無藥這類型的——猴子!
她真的是一只猴子!
※※※
不過一個早晨的時間,卓府上下已經被鬧得雞犬不寧。
君無藥先是闖了大伯卓崩雷的「武行館」,流著口水不斷要求卓崩雷再表演「一」套拳術,而且不斷稱贊卓崩雷那一身精壯的肌肉孔武有力,令得向來冷漠的卓崩雷都不由得眼紅了臉,最後忍不住咆獻砒轟她出去。
之後她闖進了「玲瓏院」,里面住著卓家老七,素有「字字玲瓏」才女之稱的卓沛兒。
沛兒正搖頭晃腦吟詩作對,無藥一闖進來便說她氣血過虛,需要好好調理,當然免不了要好好「看診」一番
盡避沛兒向來以詞鋒犀利心思玲瓏巧妙著稱,但也抵擋不了這位新嫂子旋風似的攻擊。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但全身上下都給君無藥看過,甚至還被畫了張極為嫵媚動人的圖像。
最後君無藥沖進了卓家小鮑主九妹的屋子里--
「你不要過來!」九妹尖叫道。「我不給你看!什麼都不給你看!」
「但我是嫂子,我只是來向你請安。」君無藥無辜地說道。
「你騙人!罷剛下人們都告訴我了!你去偷看大哥跟我七姊!你你你……你這!」
「我是女的。」君無藥提醒。
「那就是『女』」九妹補充。
「『狼』通常指的是男的。」無藥更正。
「不管!你出去!」九妹拉緊了身上的衣服,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受到侵犯。
「我真不明白你們。」無藥嘆口氣,慢條斯理地坐下來道︰「女子的身體是世間最美的,男子的胴體也不例外;只是看看又有何妨?又不會少一塊肉。」
雖然這個時代民風開放,坦胸無袖的服飾常見于婦女身上,但這種言語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依然十分驚世駭俗。
卓毓兒向來自認自己走在時代之前,對古代封閉文風感到不屑,不過听到這些話,她還是掉了下巴!
「你看你,身子多麼好看!」君無藥嘆息似的微笑,眼光一寸寸從卓九妹的頭頂直到腳趾全沒放過。「任何人見了都要忍不住贊美,你真是天生尤物。」
卓九妹的嘴合不上,震驚得忘了自己該說些什麼。
「孔夫子不也說過食『色』性也?」她還特別強調「色」這個字。「所以看到好吃的當然就要吃、好看的當然更要看啊!你有美色,本來就該找個懂得欣賞的人。」
「啊?」卓九妹完全反應不過來。
「所以,你能不能月兌下衣裳,讓我好好瞧瞧你?順便幫你留下一幅美麗倩影?」君無藥眨眨那雙無辜的眼楮,充滿期待地望著她。
卓九妹的頭發嘩地沖上了屋頂——
「滾!」
第五章
「二哥!」
罷剛回到府內的卓邦堰回頭,正好看到九妹卓毓兒氣呼呼地朝他走來。
「九妹,什麼事讓你大發雷霆?」
卓毓兒是卓家九位兄弟姊妹當中最年幼的,也是最美最得寵的;任何人看到卓毓兒都要忍不住贊嘆上蒼造物之不公,她美得有如精巧琉璃,天下無雙,彷佛一踫就碎,動人心弦。
「你為什麼沒娶學玉姐姐?反而娶了拿瘁個……那麼個變態丑八怪?」
一提到這件事,卓邦堰整張臉頓時堵了下來!
一整天下來,他已經見過無數人、苦笑過無數次!
自古文人相輕,他那些同窗好友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紛紛恭賀他娶到一個「精通閨房之術」的好妻子,據說新娘子不但外貌奇丑無比,而且還貪杯,獨愛男人身體;據說這位新娘子曾假行醫之名,非禮了城外的張員外,至今張員外仍氣憤不已——
卓毓兒氣呼呼地嘟起櫻唇。「我看過新嫂子了,簡直比咱們家的丫鬟還不如!難怪梅蘭竹菊她們為你不服,她哪里配得上你了?還有,她……她……真是……真是怪異到了極點!」
「九妹,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堂內雄厚渾圓的聲音傳出,是卓家長子卓崩雷。「看人豈能只看外表?再怎麼說無藥也是你嫂子,你怎能如此無禮?」
「大哥啊!那女子真的長得很丑嘛!你早上不是也氣得很?」卓毓兒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嘟囔。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威嚴的長兄。
想到早上的事情,卓崩雷嚴肅的瞼不由得僵硬地扭曲起來,看起來很像一朵笑容,但更像一種無法言語的咬牙。
「我先進去了。」卓邦堰表情生硬地說道,他實在不想知道府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二弟,」卓崩雷嘆口氣說道︰「你也該去見見新婚妻子,新婚之夜都睡在書房,這成何體統?」
「除非我死,」卓邦堰冷道︰「否則休想我承認她是我的妻子!」
「就是嘛!她哪里配得上二哥?而且二哥的病謗本沒有好啊。如果不是她亂醫亂治,二哥怎麼會拿不到狀元,反而只得到探花?」
「九妹!」
卓毓兒氣呼呼地轉身離開。
「好!我不說,但你不能叫全府的人都不說!」
「如果不是弟妹,邦堰老早死了,還能當探花郎嗎?」
「那是她說的!連那種十幾歲的小丫頭都能治的病,未必其他大夫治不了,只不過當年爹誤信旁人胡言」
卓邦堰咬牙道︰「這件事我自有主意,你們都別管了。」
「二哥二哥!你想怎麼做?」卓毓兒開心地問。
「當然是休了她!」卓邦堰冷硬地丟下這麼句話,轉身大步離開。
一直躲在廳堂外的無藥默默地听著,原本熱切的心頓時冷了下來--他想休了她。
他們才剛剛成親,他便想休了她,她真的是如此可憎可惡嗎?
「二夫人,您站在這里做什麼?」
廳堂里的卓崩雷楞了一下,轉身正好看到無藥那張落寞的臉。
「弟妹,邦堰他……」
「沒關系,我都听到了。」無藥慘笑,但她立即想到更重要的事,只得強忍著傷心問道!「剛剛夫君他……他說他的病沒有治好,是怎麼回事?」
※※※
「二夫人……這不大好吧?小的……小的不敢逾矩!」
「不要緊,你盡避月兌吧,府里你跟二爺的身形最像,我只不過想看看。」
「唉唉唉!這……這……」
「快月兌,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