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邦堰咬著牙坐在桌前,交杯酒全給他喝個精光!他恨不得自己現在立刻醉死過去,犯滄砒受這野丫頭的屈辱。
他開始認真回想婚禮上的種種,開始深深的後悔——就算有十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該認命、不該娶她啊!
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悅瘁會被逼著拜堂?又怎麼會糊里糊涂進了洞房?反了,真的反啦!
無藥拘謹地坐在床沿,她已經等了好久,等得都想睡了,為什麼他還不來掀開她的蓋頭?
她悄悄地掀開蓋頭一角,咬著唇偷偷地往外看。
紅燭下卓邦堰的面孔顯得那麼冷峻。
她立刻著了迷、入了魔!
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那時候一陣風吹起了轎簾,她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那頂美輪美奐的小轎子,轎子里的人漂亮得像是廟里的神仙。
他長得那麼那麼的好看!叫人忍不住想親近他、想模模他、踫踫他!邦堰對她來說像是稀世奇珍,五年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他比五年前更好看了。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而現在變成了一個男人,是她所見過最為俊俏、最為英挺的風雅儒士。
「咳……」無藥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問︰「相公……」
听到這聲音,他好想死……他沒說話,因為真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相公……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他坐在桌前,身影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無藥開始擔心他可能患了什麼石皮癥,可能突然病得起不了身。
「相公?」
「住口!我不是你相公!你也不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們明明已經拜堂」
「那是你逼我的!」卓邦堰咬牙切齒說道︰「我雖然跟你成了親,但你休想真正成為我的妻子,休想,這輩子都不可能!」
無藥嘆口氣。她不怪他生氣,雖然明明是他對不起她,但她可以原諒他;誰叫她來得倉卒,讓他手足無措?
無藥自己拿掉了紅蓋頭,百無聊賴地看著這間布看得喜氣洋洋的臥房;然後她突然走到卓邦堰身邊,很認真地說︰「相公,你可以寬衣嗎?」
卓邦堰以為自己听錯了,他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黑猴子,以致命的語氣問︰「你說什麼?」
無藥讓他的語氣給嚇住了,有些緊張地囁嚅︰「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身子--畢竟咱們已經是夫妻了?不是嗎?」
風花雪月他見得多了,但是……但是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比眼前這個還要大膽,還要令人作嘔!
卓邦堰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想大哭,想大叫,想瘋狂嘶吼,想將眼前的女子徹底消滅,可惜他做不到任何一項,于是他狂爆地咆哮,沖出了臥房。
天啊!天老爺啊!來個人救救他!來個人將這女人消滅吧!如果這世上……如果這世上從來沒有她,那該有多好啊!
無藥楞楞地看著他沖出去,追到門口,邦堰的速度卻比她快得多,一轉眼,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了?悅瘁發這麼大脾氣啊?」無藥喃喃自語地念著︰「我只不過想幫他看看身子是否硬朗,這樣也錯了嗎?」
※※※
不可原諒!
她瘋狂地將屋子里所有擺設全掃到地上,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天啊!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她喜洋洋地坐著大紅花轎出嫁,竟然得偷偷模模從後門離開!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被卓家退了回來,將來她還有何面目見人?!
太可恨了!
「我不甘心!」溫學玉瘋狂尖叫咆哮。
「小姐!小姐!您別生氣了!小姐啊!」
「滾,」
門外的丫鬟們嚇得全身簌簌發抖,小姐平時脾氣已經很嚇人,今兒個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們可全都嚇壞了,真不知道又是哪個倒楣鬼要成為出氣筒了——
「全給我滾!」
「小姐——老爺!老爺來了!」
溫尚書陰沉沉地揮手讓丫鬟們離開,也不敲門,逕自進了女兒的屋子,只見滿屋子凌亂,放眼望去竟沒有半樣東西是完整的。
「滾!我叫你們滾!沒听見嗎?!」溫學玉披頭散發,狀似惡鬼,厲聲咆哮著。
「女兒啊,」溫尚書嘆口氣。「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雖然沒了卓邦堰,但京城里還多得是當家公子,你喜歡嫁誰便嫁給誰——」
「不!我只要卓邦堰!」
「唉……說的也是,卓家富可敵國,咱們虧空的那些銀兩,對卓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住口!你這糟老頭,」溫學玉憤怒地對著父親咆哮。「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那些被虧空的銀兩!!這是我的終身幸福,」
溫尚書瑟縮了一下。
「我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溫學玉惱怒地瞪著父親,咬牙切齒說道︰「卓邦堰是我的,誰也不許搶走,總有一天我要搶回來!听到沒有?!我要搶回來!」
溫尚書點點頭,勉為其難地笑了笑。「是是是,都听你的,乖女兒,爹什麼都听你的,這樣成了吧?」
溫學玉沒說話,憤恨的眼光定在京城的另一個方向——那間豪華無比的大宅子——那才是她真正的家!她才該是卓府真正的女主人!
※※※
好想見他。
眼楮一睜開,腦子里想的都是邦堰的模樣。想到他,她會忍不住微笑,心跳好快啊!臉不由得紅了,手心微微出汗,就好像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似的。
昨天晚上他睡在哪里?看他生氣的模樣,她真有點擔心。該不會真的從此不理她了吧?
無藥嘆口氣,起身傻呼呼地想著。
他們是夫妻啊。人家不是說夫妻沒有隔夜仇?今天晚上他該會回來吧?她只不過想看看他的身子,他居然生那麼大的氣……只看一眼,又不會少一塊肉。唉!
屋子里的擺設雅致優美,桌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幾篇尚未完成的文章;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俊逸飛揚。鼻間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就像邦堰身上的氣息。
她真的嫁給他了。
無藥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好像身在夢中,五年來的朝思暮想終于成真。她的心跳好像老是會漏跳般,呼吸也會忍不住加速,她好快樂啊!
「二夫人,您起身了嗎?奴婢奉命來為二夫人梳洗。」
無藥優優地應了聲︰「我醒了啊,為什麼要你替我梳洗?我自己可以梳洗。」
兩名婢女推開門進來,一個手上捧著水盆,另一個手上則拋砒衣服;她們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這是咱們家的規矩,太太跟小姐們早晨都是由效婢梳洗的,二夫人不曉得嗎?」
她們說著,已經靠近她,略嫌粗魯地替她更衣洗臉。
無藥蹙著眉忍淖砒嘟嚷︰「這是什麼爛規矩?又不是沒有手沒有腳——唉啊!好疼啊!」
「二夫人請忍耐些,二夫人的頭發需要好好打理。」婢女忍著氣說道。
這鄉下野丫頭可讓卓家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氣壞了!卓二公子是多麼清雅高絕的人物,卻娶了彰瘁個其貌不揚的鄉下野丫頭!
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吧,不倫不類,說是長裙又太短了,十分不合時尚地露出了大腿;說是胡服吧,偏偏又是已經退了流行的金絲蘿所制成,這模樣哪里像個貴婦人?
想到這里,竹、菊二婢的火氣更大,更是使勁梳理那一頭亂發。
「好疼啊!」無藥痛得掉下淚來。「別扯我頭發!我自己梳理!」
「不行,奴婢若是沒好好服侍二夫人,二公子可要怪罪奴婢的。」
「是邦堰要你們來的嗎?」無藥的小臉蛋亮了起來,突然不覺得疼了。「他在哪里?我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