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氣又急,恨不能立刻飛奔到他的身邊助他一臂之力,水──哪里有水?她腦海中靈光一閃,她身邊的可不都是水嗎?
「雲姐姐,請借我一點水吧!」
她在心中默禱,然後一把一把抓起身邊的雲朵在手中碾了碾。那些雲在她的揉弄下很快化成雨滴,一點一滴落在雁門關上。
「下雨了!」
闢兵與百姓們爆出歡呼。
「老天爺乞憐,真的下雨了!」
滂沱的大雨在風勢的助長下很快滅了火焰。
小桃紅看到闕長弓潰然跪倒在井邊,看著他一頭一臉的灰,她忍不住哭了紀來,而她的淚也化成無數雨滴,滴滴答答的落在閉長弓的臉上。
闕長弓累極了,記不起來這已經是這些日子以來第幾次打火?熾焰公主不費一兵一卒,而他們卻疲于奔命;眼下他的士兵死的死、傷的傷,雁門關人心惶惶終日不安,他卻什麼法子也想不出來。
推開門.他累得什麼也沒辦法想,只希望能好好睡一覺──
他的房里燈火通明,桌前坐著他朝思暮想的人影……
他楞楞地站在門口,想著自己真的是累過了頭,竟然睜著眼楮都能發夢。
那人影對著他微笑,活靈活現。
他揉揉眼楮,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你……忘記我了?」
看到他木然的表情,小桃紅突然緊張起來。莫非他忘了她?他們終究已經一年沒見,而她也己不是當時的模樣,難道他真的忘了她?
闕長弓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她。良久良久之後才猛然上前一把將她擁進懷中──
他的懷抱好溫暖,那緊緊的擁抱,熱切得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闕長弓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緊緊地抱住她,她可以听見他的心跳,又快又猛,仿若月兌韁野馬的心跳聲。
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能夠了解阿姐的心情。
如果闕彥生的懷抱也像他這樣溫暖,如果闕彥生的感情也如闕長弓一般猛烈,難怪桃白若甘願付出生命以求得闕彥生的愛情。
她的頰邊隱約有暖暖的液體,小桃紅錯愕的伸手,才發現原來那是淚──那是闕長弓的淚水。
「我……很想你……」他粗嘎的說道,聲音里有濃濃的思念和熱切的感情。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對于人世的一切她依舊是懵懂無知的。如果不是對闕長弓的眷戀,也許在一年前她早已經死去。
這一年來,她不想學人世的禮儀,更不想知道人與人之間錯縱復雜的關系,她只想著闕長弓。
現在他就在眼前,她心里好些話反而也想不起來要怎麼說了,于是小桃紅輕輕地反擁住他,很簡單很簡單的開口︰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換了其他女子,這話萬萬不能出口,但是她說了,那麼簡單輕易。如此單純的感情更教人心動。
闕長弓忍不住微笑,她還是她,與一年前一般無貳。
這時任何人世間的語言都是多余的,他們誰也沒在開口,只是緊緊擁抱,讓彼此的心跳貼近,讓彼此的體溫溫暖那長久以來極度思念的心。
只是這時候,她突然後悔了……偎在闕長弓的懷里,她突然深深的後悔自己來得太晚。
她早該來的,如果她早點了解到這一點,那麼……那麼她就不會等到自己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時才來見他──
★★★
蒼郁嶺
快活林
天空飄起了細雪,綿綿密密的雪花很快將整個桃林點綴成銀白色世界,小桃子們興奮的在林中嘻鬧。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小桃子們樂得不停在半空中抓著雪花往嘴里塞。
快活林中的樓閣上也開始堆起細雪,淡紅色沙幕在風中輕揚,而她站在窗前凝視著雪花,臉上卻沒有笑容。
闕彥生注意到妻子不尋常的沉默,他慢慢模索著走到她身後,輕輕擁住她。
「你怎麼了?今兒個好似不太高興?」
桃白若輕蹙眉頭嘆了口氣。軟軟地依偎在丈夫的懷中。
他們回到快活林已經一年了。這一年日子過得雖然猶如閑雲野鶴
十分愜意,但她心里總惦記著小桃紅。
小桃紅天真無邪,在蕭王府中的日子過得不知如何,更何況……更何況小桃紅的時日也不多了,想到這一點就教她寢食難安。
「白若?」
「我想到蒼郁嶺走一趟。」
「去找喬木?」
「是……也不是,應該是去找喬伯伯、喬伯母,我心頭有一事未決,這件事一口不解決,我就放不下心。」
闕彥生沉吟一聲︰「你是指小桃紅的事吧?
「嗯……」
「還是想不出法子?」
「是啊,這一年來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法子,眼看日子愈來愈近,我……」桃白若說著不由得氣急起來︰「我真是……」
「我知道,」闕彥生連忙緊擁住她,穩定的臂膀給她安心的力量。「我知道,去吧!我陪你去。你不是說喬木的雙親以及祖父都是莫測高深的高人嗎?他們一定
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小桃紅的,你別急。」
桃白若深吸一口氣,努力穩定心神,她知道自己不能亂。倘若連她也亂了陣腳,還有誰能救小桃紅?
「嗯,這樣也好,你來一年了,還沒拜見過他們幾位老人家,也沒去瞧瞧喬木,也該是帶你前去的時候了。」只是想到喬木……她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陣黯然。
「白若?」
「我想起喬木……唉──」
闕彥生無言,當初喬木為了他們姐妹力拼梅婆,最後梅婆雖然被他打回原形,但喬木卻也受了重傷。
白若將喬本帶回蒼郁嶺,只是喬木的元神卻已經回到木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幻為人身,幾百年的苦修付諸流水,想再修成人身,談何容易?
蒼郁嶺的喬木族人雖然沒因這件事而責怪于白若,但喬木終究是為了她們姐妹才犧牲了自己,這件事至今仍讓她耿耿于懷。
「白若……」
「別提了,喬木的事眼下還沒法子解決,我們還是快些去吧!太陽快下山了,」桃白若握住闕彥生的手,使出挪移大法,不過轉眼之間,兩個人已經身在蒼郁嶺之中。
迸木參天的蒼郁嶺──放眼所及,蒼郁嶺上的每株樹木年齡都在百歲以上。他們站在在森林的最深處,眼前盤根糾結的三株千年神木便是喬木的雙親及祖父。
淡淡的幽香飄近闕彥生的鼻尖,他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神智仿佛變得清澄無比,眼楮所能看到的事物也仿佛變多了。
「白若,這里是……」
「這里便是蒼郁嶺。」桃白若微笑的挽著他的手往神木前緩緩拜下。「喬爺爺、喬伯父、喬伯母,白若帶者相公來向您請安了。」
巨大的神木緩緩晃了幾下,樹身中隱約透著一股淡淡的綠煙。
闕彥生努力想看清楚,他揉揉眼楮,再定楮瞧時,眼前已經站著個面容慈祥的老人,老人身後還跟著兩名中年打扮的夫婦。
「彥主拜見喬爺爺、喬伯父、喬怕母。」
「免禮,免禮。」喬老頭笑眯眯的扶起白若及闕彥生,舉手投足間,一股幽香自他的袖中隱隱溢出。「闕相公乃是富貴中人,將來還大有作為,老頭兒可不敢承這種大禮啊!」
闕彥生不明所以的望著喬老頭。他已經決定這一生都要長住快活林陪伴白若。既是如此,又怎麼還能有什麼作為?什麼富貴?
「白若,你好久沒來了,喬伯母想你想得緊!怎麼這麼久不來看喬伯母?」中年女子未施脂粉,但白里透紅的肌膚卻更勝少女幾分,她風姿高雅,親切的笑容更顯得雍容大方。她親熱的上前拉住自若的手︰「是不是為了喬木那渾小子的事便生疏喬伯母和你喬怕父了?」